铺,或两数或钱数,各就其地,每目送与强梁为防
护焉。整备刀枪器械,置造旗帜衣甲,编十家为甲,练集乡兵,铸成大炮,以御抢掠。

  此时余正在镇,日见其扬兵耀武。俄闻苏家桥纠合梁家角,并塘口诸乡兵,来报陆寅之仇。二更时分,东西发号炮,各家
惊愕。余起视之,见人人结束执械,思图混战。余亦同蔡超宗、唐鸣岐各持利械,从小路抄去,欲图杀一快畅。至会龙桥(按:
一作汇龙桥,跨周浦塘上),见上下戈矛旗帜随风飘扬,肃然待敌,睹此知地方之协力也。七月,闻李都督攻破嘉定,屠其城。
又闻破太仓,屠昆山,并复据苏州。八月初十日,闻破金山卫,侯指挥死难。后会一金山友言:清兵将红衣大炮及大小火炮竟
打东北面,打至一昼夜,城为火热,守者不能站,随倒两处,而兵马俱登。侯怀玉犹然巷战,杀伤者多,力竭就擒。李总督欲
使其降,不屈,而戮于府中府学之前,亦松郡之生色也。叔祖到周浦,随到黄窑湾刘洪家,要余同去,因在三十保内,地方烧
杀者多故也。杨于宣亦至周浦来会,方知亦移在赵行之西。阔别三月,无日不思,无夜不梦,及至相会,所言亦然。八月初三
日,李都督破松江府,沈犹龙力竭死之。据云:清兵俱用小舡载兵,将芦席遮盖,直至西门外登岸,府内人未知。马兵亦到,
杀入城中。有翁探花(按:翁英,华亭人,崇祯四年武会元)有勇力,背负犹龙奔出东门,被马兵追及而杀死,尸首亦无寻处。
清兵自秀野桥起火,直烧至东门外。南门起火,直烧至府前谯楼,俱为灰烬。北门四周俱烧尽,存者只有十分之一二。杀戮之
惨,较别郡更甚。余幼年到郡,看城中风俗,池郭虽小,名宦甚多,旗杆稠密,牌坊满路。至如极小之户,极贫之弄,住房一
间者,必有金漆桌椅、名画古炉、花瓶茶具,而铺设整齐。

  无论大家小户,早必松萝芫荽,暮必竹叶青状元红。毋论贵贱男女,华其首而雅其服焉;饮食供奉,必洁其器而美其味焉
。真所谓云间锦绣,顷刻化为瓦砾之区。伤哉!伤哉!二十五日,李都督领兵破上海。先有本邑贡生王章侯(按:王世焯,号章侯
,官大理寺寺副)住居四牌楼,后移王伯达园内、近叔祖大西边。因他在扬州降清,豫王授为太常寺官,削发小袖、摆列仪卫、
乘坐宪轿而归,见者谓奇形异服也,欲招抚上海。不料起义者多,因而遁去。是日,潘公权领兵围王家宅,正欲烧剿其家,忽闻清兵已到,骇散而逃。

  有奔至城边者,只见城上一派鲜红,乃马兵周围驰骤,寻人厮杀也。笳吹互应,喊杀连天。幸而大雷大雨,不至放火,杀
死数百人,即出令封刀。任凭掳掠,四五日而出示安民。城中自府城破后,奔走一空,今杀者潘公权兵居多。或有出外久而回
望者,有贫无去所者,应遭此劫,杀在其数。及晓谕安抚之后,有大胆者进城,抢而致富者亦多。大约李都督用兵,屡见其破
各府县,每每神出鬼没。如明日要攻一城,再不预先泄漏,直至黄昏,号角一响,各将官齐集,集毕即上马起行,星驰百里,
奠敢后至,敌人皆措手不及,无不取胜,未尝有打探的实而准备之者。破一城或由一处,必任意抢掠,满载而止。所以人人为
争利而先也,人人为夺取子女玉帛也,人人爱战而不爱守也。非比他人之兵,未出号令,敌已先知;未曾举步,敌早备之;或
有微功,将必夺之,所以人心解散,畏死而不肯战。成败之机,于此可见。我地自闰六月起,远商不至,米价甚贵,花布贱极
。八九月多雨。余同母亲避难在黄窑湾之西、外祖家坟山上,山在镇北六七里之地,周围多大河及危桥僻路,料兵马难至。树
木森郁,前有石墙,四面皆水,更有桂花廿株、苍松古柏、香橼橙橘,无所不有。照山高耸,可以望远,若曰避难,可云得所
。但连月阴雨,愁云惨雾,未免往来镇上,跋涉泥途。时恐兵临,难免乱离之祸。叔祖常使人至,要余赴镇买办食用诸物。一
日,正同徐凤在镇买物,忽闻如倒万丈之墙,裂声震耳,人皆狂窜,路口挤拥,儿啼女哭,直奔镇外里许,方知为大兵到也。
村间大宅,俱竖起降旗,上写“大清顺治二年顺民”。方知如倒墙之声,乃合镇关门下闼之声也。如此惊恐,亦非一次。每至
夜深人静,闻天上如砻米之声,四远皆闻,将近两月。自此而大户店铺,俱凑出银两,买猪羊各数口、米面各数担,舡载至县,投见李都督,称言周浦镇居民感荷天恩,不致骚扰,薄具犒赏
之礼,情愿归顺等语,因此至今太平,从无兵扰之患。九月,有孔尊伯(按:孔思,字贞伯、周浦人)者,系本县秀才,弘光时
有兵科时敏,乃海盐人也。题准一疏,为开海裕国事。内云招募农民开垦海中瞿山,能聚百人者,即授以宫而统辖之。孔尊伯
即倾家应募,招结百人,准备沙舡黄伞四轿,拜别亲友,前往下海而至瞿山。瞿山周五百里。元时有海盗方国珍据宁、绍、台
、温四府,僧号称王。如海内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