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七冷起,十
二月发大冷,黄浦内俱结冰,条条河俱连底冻紧,过渡金涨至每人十文,竟性命相博。余年六十有三,遇大冷惟三次:顺治十
二年、康熙二十年及二十二年而巳。年货件件皆贵,因客舡胶断故也。十二日,董知县在任结亲,盛极。十六日,县南街失火
,烧房二百余间,东至茶亭沿河一带俱尽,打坏房屋甚多,惨极。俞观参家大富,开南北杂货、纸扎、糕饼等店,为邑中第一
,枣子被烧一千二百余斤,火腿三百余只,及山珍海错、衣饰细软之类,约略三千余金,而邻里恨其起火,忿怒之极。十七日
,浦内粮舡被冰牌割断篾缆,被大西北风打开,飘坏粮舡五只:一沉于龙华港口,水面露樯梢三四尺;二刮坏在邹家嘴,坏米
四十余担;一在孙家湾,一在南马头渡,一在高昌庙北,共坏米三千余担。县公不肯赔,各出文书,候漕院批转定夺。十八日
出邑,值四保一区,贮元字号厫内米二百五十石腐烂,签拿甲户。余极力周旋,幸收书侯鼎臣及差友俱系平素相知,共费二十
五两,得将热米兑去,存烂米十四担,籴好米换出,又赔折空米六石,方得安妥。二十二日归家,二十七、二十八两日,夜大
雪,冷甚,年货件件皆贵,雪途难走,故遣两儿到杜行镇买年货而归。二十九、三十日亦冷甚,至除夕大概寥寥,即烧旺盆者
,四面皆无,可见民穷财尽之惨。

  康熙三十年岁次辛未,余年六十有四岁。元旦晴,阴冻,拜节者俱踏膏而来,至元宵后犹非雨即雪,并无日色。初三日闻
好友赵君禄吐血甚危。初六月立春,董知县方出去贺节。余自幼至老未尝见如是之冷。初二、三即有人卖布籴米者。十二日西去候赵君禄,值城中请到金医生,问起病症,一口说无事,但
要参药调理耳。二月初二日,往东乡去,归由赵元官家住一日,又至周浦镇看戏而回。二十二日又出邑,为姚君宠官司事,同
王兰甫周全安放与顾天喜而回。三月初六日清明,因连日天雨,至十二方出标墓,又值大雨。三月十五日早至斜桥山化纸毕,
即往浦东舍内,将到又大雨,鞋袜衣服俱湿,至晚稍停,而化纸锭。明晨即归,未及三里又下雨,冒雨走三十余里方到小姐家
过夜,至明日方回。是月初六日小庙前演戏四本,看者尽多,我家惟大女儿及二妻嫂而已。二十五日西边三官堂内做戏,此时
余同毛八起在邑,为康定官家官司事也,直至四月初三日归家。五月初十,董知县比较,横极,打过经行,必要打正身,县前
如地狱,锁者、缚者、枷者、拶者甚多。粮户一时无措,受差人如狼似虎,打骂横行。余欠二十九年白银,止得九钱六分,必
要印封,一封完足。幸有小俊官应串银六钱六分,自有串银一封完足,其如明日完者,俱原银发还。十一日申刻,董知县往苏
,为布政寿诞也。半夜,董知县舡到黄渡,遇见苏府李粮捕舡,因而通报。时县公已睡去矣,粮捕自己跳上舡,说道:“必要
会的。”为此唤醒来会。粮捕曰:“你苏州不必去了,奉抚院要到你县拿几个人。”知县说:“有凭么?”

  粮捕曰:“有。”就把牌来与看。知县道:“不妨,待本县至苏贺藩台寿诞过,回县拿解就是。苏州毕竟要去的。”粮捕
曰:“我说你不要去了,大老爷另有一票,教我先来,追你的印。”知县闻之,登时吓昏,两眼垂泪,竟要将印交与。粮捕曰
:“做官的谁望得无事,,我若竟拿去,你造交盘册如何了?还是同你回县,飞钉光册几十本,用印完时,我将去交与抚台,
你大事不误矣。”董知县不胜感泣。

  十二日午后回县,粮捕不肯放知县入内衙,随传各衙官及黄浦营李守备到,面同着落,进点家口,验在库钱粮,逐一封记
。然后拿家丁二人,并县役刘大来、姚声远、曹君才等共七名,收在监内。

  又拿被款廿人收铺讫。二更时粮捕转身闸上,下舡而去。十三日,闻董知县革职,合县百姓、秀才,挤拥县堂,将董知县
骂詈,挑水净洗县堂及公座案桌等,大叫大骂。闻后衙家丁百人,各欲持刀杀出拚命,有老成幕宾极力劝阻,竟受此一番羞辱
。下午因李海防到,将知县家口点明,又盘诘仓库,取各衙看守结状及六门结状,着落看守,将仪门及私宅门俱封去,不许一
人出入。是日众百姓自净县堂过,即又去打陈粮衙,将他执事、桌椅、轿伞及屏门、家伙等项,件件打碎,大叫大骂,羞辱异
常,真快事也。因陈粮衙在上海数载,贪婪无厌也。平日做作可恶,婪赃必要一名两名十二两至二十四两也,再无轻放,又要
许多转折,并无一些情面。凡奉正堂发比,必用大板三十、四十狠打,无论堂差、管班,一色要陪打,贪酷非凡。结纳正堂,
彼实取利,民恨莫舒,不料物极则反,大出其丑。十四早,李海防回府去。十六日晚,忽有人鸣锣道董知县好处,顿时聚集千
人,将县场上石皮叠断县门,又将库上龙亭扛至明伦堂上,又挤至北察院,骂关部官,因他去路坏董知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