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而某暴亡,其家遂绝。呜呼!天理绝矣,人事又焉得不绝哉?家大人《厚殓说》曰:“客有询于余曰:”州县患盗,而其祸莫烈于斫棺,比年此案叠出,巨绅富户尤惴惴焉,何以止之?‘余曰:“惟礼可以止之。’或迂其言,余晓之曰:”死者必殓,礼也。古字“殓”本作“敛”,取敛首足形而已。今《会典》及《通礼》并载官员丧礼:越日小殓,三品以上含用小珠玉五,七品以上用金玉屑五。又云加殓衣,三品以上五,称复三禅二;二品以上三,称复二禅一;六品以下二,称复一禅一。过此则逾制而悖礼。夫珠玉而云小,金玉而云屑,但取容口可知。其言殓衣,至七品以下而言,含但称七品以上,其以下之不得用含可知。含之用尚有制也,其肯如今之金银压首、珠玉周身乎?

  闻比年破案者,率系女棺,不及男棺,然则以厚殓而招盗,亦彰彰明矣。而凡子孙之殓其亲,父母之殓其子女,家长之殓其卑幼,犹必曰宁厚而无薄,是名为爱之,适所以戕之,无益于死者之毫末,而贻之以身后之灾。剥肤之惨,在子孙为不孝,在父母家长为不仁,而推其原则,由于不合礼而已。故吾曰:惟礼可以止之。夫循礼自可以消患于无形,不循礼其祸即极于不孝不仁而无以自解,然则仁人孝子可不知所变计哉?‘“按家大人寓居浦城,手撰《停葬说》、《锢婢说》、《厚殓说》三篇,皆此邦积惯颓风,不惮大声疾呼以期家喻户晓,而《厚殓说》尤为切要,惟望劝回一家即免一家之祸,劝回一人即免一人之愆,苦口婆心,非可以寻常文字视之也,因谨附录于此。

  ●卷六◎某太史乾隆末年,吾乡某孝廉留京过夏。孝廉家本小康,以年少登科,鲜衣美食,宴游吟啸,习以为常。凡九上公车,而家计遂落。京居多所称贷,岁暮,索负者盈门。孝廉素矜惜颜面,计无所之,竟自缢,为两仆所救而苏。时同乡官及同公车者咸往慰视,有某太史与孝廉行径正同,往来素密,亦随众至,乃瞠无一语。

  及退,语人曰:“此某欲自拔苦海耳,何以救为?救之适所以苦之矣。”众皆怪其持论之乖。逾数月,而某太史亦白缢,群救之不苏。时家大人在京,目击其事。

  先叔祖太常公曰:“论此事孝廉原可以不死,而某太史之为此言,则其心已早死。

  孔子曰:“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次之‘,此孝廉所以更生而太史所以不救也。

  然太史本翩翩佳公子,又已登清华之选,衣帽闲雅,笔研精良,断不似以非命死者,而竟如此,此吾乡士大夫之耻,宦运之衰也。“家大人曰:”此中必有因果,特人有知有不知耳。“近日士大夫可惊可愕之事有甚于此者,自李许斋方伯开其端,而王少华廉访继之,某监司又继之,某运使又继之,某学政又继之,甚之以状元而不免此,以宰相而不免此,二十余年之间,此事乃层见叠出,论者率渭其人之命运使然,非必尽关因果其然,岂其然乎?

  ◎林先生林翰云先生(楚)中乾隆甲寅榜副车,故于家大人亦有同年之谊。后以甲子举人大挑二等归时,家大人陈臬山左,邀留署中,授余兄弟辈读。工时文,善讲,贯听者忘疲。惟胆过怯,尤惧雷,一闻声即神色俱变,独坐室内战兢而已。

  若在稠人广众之场,则必跳往空处立。众诘其故,笑曰:“我三十岁以前,尚不至如此之惧。一日由福州至连江,坐一舟,同舟者十余人,中有父子二人相诟詈者,继子声益厉,其父遽走后舱避之,尚呶呶不休,同舟者相怒以目。忽一声霹雳从船桅下击,其子立毙,桅为之断,舟旋转浪中几覆。时余已惊绝去,半晌始苏,自是胆为之碎,其所以必跳立空处者,尚恐为人带累耳。”

  ◎庸医先外祖苏年先生卧病时,医者日数人,皆庸手。有郑姓者,其名最盛,而其技实最庸。每与众医互相标榜,商立医案,迁延月余日,而先生病遂深。适陈修园邑侯(念祖)新归,家大人自往延之,遍视旧方,叹日:“皆此等庸医所误。”

  而于郑所立医案尤切齿,批其后云:“市医伎俩,大概相同。”越日,众医至,阅陈所批,皆气沮,郑喑曰:“陈某何以呼我辈为市医?”闻者莫不匿笑,而先生卒不起。不逾年,此数医亦相继殂。时号郑为市医先生云。又有某姓者,本名医之子,而其术不逮父远甚,每诊妇女脉,必揭帐熟观,曰问闻望切必先望而后切,此古法不可不遵也。后为一少妇治病,竟以目成私合,其夫愤甚,延妖鬼捉其魂。一日晡归,甫入门即仆地谵语,自述其生平阴恶,喃喃不休,逾时遂绝。

  同时业医者无不引以为戒。家大人曰:“昔人有言,士君子无以刀杀人之事,惟庸医杀人,其惨即无殊手刃,若复包孕邪心,乱人闺阃,则其孽愈重,某之暴卒,非妖鬼之能作祟,实其人之自犯冥诛。”纪文达公尝戏为集句以赠医者,有“医来寇至”之对,其言不为苛矣。

  ◎天道好还林于川先生(雨化),先祖资政公戊子同年也。性刚直,司铎宁德。有某生家颇裕,而所为多不善,先生屡戒饬之,某生衔恨,诬先生以他事,控于府。太守全某与某生比,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