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封翁有昭勇将军者,名玉堂,字琢庵,以武进士起家,侍卫内廷,外擢游击。乾隆初,以湖北苗疆九溪营游击领九溪、沣州、洞庭、常德四营兵随征湖南叛苗,身先士卒,转战皆捷。会总督张广泗檄公进剿南山大箐屯贼,公以正兵佯攻于外,而自率奇兵由间道攀藤越岭而入,遂大捷。余党八百户退据南岭,粮尽出降,总督虑贼诈,不允,公力辩其诚,以死任之,保全无算。后又进剿横坡,搜获男妇数千人,总督欲尽诛之,公再四谏阻不从,不得已,乃请曰:”壮丁能执兵抗拒者,戮之,妇女及男十六岁以下者,必宜宥免。‘所活又无算。九溪有北山,周数十里,向为兵民所仰给。有明季指挥豪姓子孙,讼为祖传旧地,委官勘讯,几为所夺矣。公慨然人省垣,力陈于大府之前曰:“地即豪姓地,亦前代事,今久为数万家葬窆樵牧之利,一旦夺之以归一家,如数万家何?’大府乃省悟此非武弁分内事。而公能冒不韪争之,卒得挽回。其利民之事类如此。公身仅以游击终,今以孙贵享八座之祀,膺一品之封,门下门生遍于天下,其食报也大矣。”家大人曰:“兵,凶器;战,危事。然必化凶为吉,转危为安,方于国事有济。若徒以逞杀邀功,于大局毫无裨益,国家焉用有是举,天地焉赖有是人乎?”

  昔人言:“军旅之间,可济者惟仁恕最为有味。”汉飞将军李广以诱杀降羌八百余人,坐是不得侯。广后以失道自杀。至其孙陵,且以降虏致族。与昭勇将军事二千余年遥遥反对,天道有何不可知哉?

  ◎姚文僖公湖州姚秋农先生(文田)为曼云公己未同年,是年元旦,其同郡某梦至一官府,闻喧传曰:“状元榜出矣。”朱门洞开,两绯衣吏擎二黄旗出,旗尾各缀四字日:人心易昧,天理难欺。醒后,亦不知为何浯。及胪唱姚为第一,人有以此梦告之者,先生思之良久,瞿然日:“此先世高祖某公语也。公提刑皖江时,狱有二囚为怨家所诬,陷死罪,公按其事无左验,将出之,怨家献二千金,请必拟大辟。公曰:”人心易昧,天理难欺。得金而枉杀人,天不容也。‘屏不受,卒出二囚于狱。旗尾所书得无是欤?“呜呼!公庭片语而天听式凭,百年后卒使其云礻乃享大科之报,司民命者,亦可以兴矣。后先生历官至大宗伯,谥文僖。

  ◎彭庄二家惜宇余以公车抵京,始屡晤彭咏莪(蕴章)。盖咏藉与吉甫伯兄为至交,故与余兄弟皆契好。稔知其累世科第,甲于吴中,间询其家门鼎盛之由,咏莪曰:“吾苏彭氏与武进庄姓,世皆称为积善之家。雍正丁未科,余曾祖芝庭公讳(启丰)

  与武进庄公名(柱)者同榜。庄母太夫人梦三神人议是科鼎甲,一神曰:“论先世阴德,庄与彭相埒,惟本人惜字一节,庄不及彭。‘一神曰:”果尔,即改彭为第一可矣。’及胪唱后,始知庄本拟元,乃芝庭公则以第十卷改为第一。此事当时熟在人口,庄因此益专意惜字。后两子俱中鼎甲,长为方耕侍郎(存与),乾隆乙酉榜眼,次为本醇学士(培因),甲戌状元,此佘两家惜字之报可据者如是。而世人不察,辄谓予家专奉文昌,得拣笔篆之术,遂于科第如探囊取物。余家自国初以来虔奉文昌则信有之,笔篆事近渺茫,本非可以为训,未敢为吾子告也。“按彭芝庭尚书系雍正丁未会状,而其祖南昀侍讲(定求)实先为康熙丙辰会状,祖孙以会状相继者,海内无第二家。而其后嗣科第尚蝉联不断,仅就余所稔知者,如修田侍郎(希濂)曾典试吾闽,苇间太守(希郑)与家大人司官礼部,远峰编修(蕴辉)与曼云公为己末同年,合咏莪亦成进士,入枢直,擢少京兆,其少子又于庚子中北闱副车,知其先世积德之深,食报之远,似尚不仅惜字之一端也。

  ◎潘氏厚德苏州巨族,以潘姓为最,有富潘、贵潘两派。然富者不必贵,而贵者乃兼富,今芝轩先生家是也。其先世封翁某居乡有盛德,凡扶危济困、矜孤恤寡之事,莫不本至诚恻怛以为之。尝于除夜见厅事前有匐伏于黑暗中者,烛之,乃邻家子也。

  忸怩言曰:“某不肖,好赌博,负人累累。今除夜,索逋者甚急,不得已,欲乘夜行窃。既被获,乞饶命而已。”翁悯之,曰:“若干得了诸负?”曰:“十金。”

  翁曰:“何不早告我?”命之坐出二十金与之曰:“以半偿负,以半作小经纪,但愿汝戒赌,勉为安分良民,我誓不以今夜之事告人也。”其人泣谢去。后十余年,翁入山相一坟地,未知为何氏产。就村店沽饮,店主拜于前,乃即前除夜所见之邻家子也。盖其人得金后,感翁之德,来此为旗亭业,颇获利,娶妻生子矣。

  见翁大喜,款留下榻。翁亦喜,因询以顷所卜之地,则曰:“此某所买,欲以葬先人者,恩人以为佳,请献之。”翁不可,再三恳允,乃厚偿其值而立券焉。堪舆家见之,无不以为状元宰辅吉穴。葬后不数傅,榕皋、铁华两先生先后成进士。

  至癸丑,芝轩先生遂得大魁。乙卯,榕皋之子(世璜)探花及第。今芝轩先生子又登科甲矣。彭咏莪曰:“芝轩先生为人宽厚,其仆有过恶宜驱者,不面加呵斥,但粘一纸于僻处,令其自知而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