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控不已者。富室不足,又创为捐卡。其法禁一同于关。当军饷支绌,吾民亦谅其不得已。迨后此沿以为例,久之无革除日,不能不谓雷君为始作俑者矣。
十一月,城中粮尽,贼由东南路窜回瓜州,冯景尼营先溃,琦侯特罪之。当是时,各虽合围,贼犹众,自三<氵义>河为毛三元所扼,往来不甚便,姑委去耳。未必即能制其死命,余盖不以是责景尼。余见东关城坍数丈,居民出入悉由此,询知为军炮所毁,贼日以枪百杆守之。景尼既在前敌,素称勇敢,麾下又多獧捷士,苟效死于此,不犹愈于小茅山之毕命乎。
城复后,余亦随众归来,遍访戚友不可得,幸旧庐犹在。遇韩媪于女馆,彼系为余家居守者,身着鲜衣,面容甚槁,尚喃喃为余道:某物贼毁,某物邻取。余反宽譬之。见饭箩中一掬,又有物形似皮黑黄色,卷而弗舒,询知乃旧箱上剥得者。至此不觉声泪俱下,因嘱与偕出。韩以少擒贼遗,不能舍,仍居城,复为兵搜括去,始孑然一身来投湖东旅舍也。
琦营由堡城移至桂花庄与雷营相犄角,进逼瓜州,虽未能驱贼去;贼尚未能北窜,居民稍安之。郡人有衣食者,仍居于外,雇仆守其屋,其不兼顾者,即为黑头所偷拆。黑头者别乎红头而言,虐则一也。斯时民家具食,久无芦苇供炊爨,咸以旧木代,虽雕梁画栋。黑头举石桩之,碎为柴,每斤只三钱。往往有适见为屋,旋见为墟,盖黑头于人静时,以大索遥曳其柱,轰然一声,又一家灰烬,以故毁于红头者少,毁于黑头者多,无地[所]不为。
初时衙署犹有存者,惟参将葺而居之。知府则馆于东关街,为董雪舫先生指备入官之宅也。两县则一在仙镇,一在邵埭,城中虽有行馆,每托催趱事互相往,盖为有警地耳。黑头知其意不在此,胆愈试而愈壮,每来皆以夜,始固见其有房有廊焉,继乃仅见其为堂为门焉,终并不见其一椽一瓦焉;厥后规模旧治,重新创建,靡善后之款甚巨,委董由是起大厦,工匠由是获小康,此又一时也。
吾郡收藏家甚多,然真赝参半。画士李萼生陷于贼,遂得恣为搜讨,凡可宝贵者虽装潢精致皆揭取中心,便是携焉。城复后,李已死,故纸成束,被兵攫去,枉为他人作嫁衣裳耳。嗣闻琦营粮台李某所得,甲于一时。
贼诸馆林立,有一技皆收录,如避而不入其中,名曰:“外小。”外小恒苦饥。九月初三日,忽传令诈外小至南门领粮,时伪总制陈酋驻南城楼,督牌刀手自后蹙之,出城即被戮。初九日,又传令谓前此人数,实厌其多,今则真可领粮矣。外小误信而踵至,驱戮之无一遗,委尸于河,河为满。
自琦侯卒于军,托将军代之,瓜州贼复蠢动。咸丰六年岁次丙辰三月一日,贼再陷扬州。知府世琨死之。世公和厚持正,尤爱惜士类。初闻警,即为死守计。先一日犹自往米市购粮,借安众心,豫囊土,将闭塞诸门。当二鼓时,贼于北门外鼓噪焚民居,公方登城督勇以枪击之。旋亲巡至梗子街,从者少,贼出不意拥而去。盖贼诈为商贾,早伏于宜昌客栈乘昏黑偶得志,以众少仍潜伏无声息,故城中人罕能知公耗者。翌晨外贼始入城,弟[第]驱强壮者隶伪军,并无意久居。后闻拥公至三汉河,乡民见之垂泪,又拥至镇江不屈死……
是年二月晦为清明,即城陷之前一日,晨起郡庙焚香者犹络绎不绝。时余侍先君暂居城中。午饭罢,见居民扶老携幼趋而北,谓贼已逾三<氵义>河,邻里皆去。先君亦命随之行,至北门拥挤甚,仓卒不能顾。忽相失,寻至薄暮,始得复聚武庙后门阶下,当日小憩处也。缘城门已闭,复归家谋一食。是夕未能寐,频登南城探望。近四鼓,先君起如厕。余有鉴于日间不获及时出,清早抵城下庶启钥。即前行才及半途,前有云:天宁门已开者,至则果如言,遂偕出焉。城复后,先君询查当夜情事,并少迟者皆被掳。每窃谓曰:“天佑吾家,不使一见贼,嗣后须好为人,小子其谨志之无或忘”。
雷营自杀钱东平后,河北从之来者如李三闹儿等皆去而归乡里。适复经溃败不能成军。微特无以办贼,即他日诸捻之麕聚,亦未必不由于此。
蒋王庙马队营为德公所统,未溃散。翁少詹退屯邵埭收集骑兵,会贼亦弃城遁,窜回瓜州,军事复振。
城中被掳者多家室仳离,又百业具[俱]废,枯坐无以活,妻子往往屈为营兵缝浣,有心人所窃悯也。若余所闻则尤异。一日有少妇与邻妇饶舌,谓之曰:“汝恃汝家有某将爷耶,汝知汝家将爷为吾家副爷所管辖耶!”噫!廉耻扫尽矣。
三<氵义>河高曼寺旧有塔,自贼据毛三元之营,以芍弹聚塔中。有吾郡人潜为种火,至夜乃发,势如山裂,凡一砖一瓦无不迅有力,毙贼甚众;于是有乘间逸出者,有新掳误罹难者。惜其人亦轰死,终不能得其姓名。
自五月至七月不雨,江北奇旱,下河诸湖荡素称泽国,至是皆涸,风吹尘起,人循河行以为路。乡居苦无水饮,就岸脚微润处掘尺许小穴名井汪,待泉浸出,以瓢勺盛之,恒浑浊有磺气,妇子争汲视若琼浆玉液。田中禾尽槁,飞蝗蔽日,翅戛戛有声。间补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