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尽乃所以致广大。以夫子之天纵犹且下学而上达,故曰,有真修然后有真悟,克己复礼诚千古正学也。若以此为第二义,更欲超乘而上焉,其说非不高超便捷,但除己无功,除克己更无自而识端倪、握把柄,是登山而舍径,涉彼岸而不用筏也。远仁为道,徒成虚玄之见,学者辨之。
  ——今之学者哆谭悟矣,语及于修,辄曰此不达性也者,此拘儒也者。彼夫择迹而行,循轨而趋,矜持于方寸,局溺于见闻,诚有如今日之所讥者。若夫见过而化,克己而后复研几于极深,主敬而慎独,则岂可概讥而尽废焉。悟而废此,则亦不得谓之悟矣。但当下须是合一之功翔于九天之上而非高也,潜于九地之下而非深也,包乎六合之外而非远也,谨于几微之际而非近也。了无所着,何悟何修,退藏于密,即修即悟,则凡悟修皆边见,谭悟谭修俱剩语,不言可也。
  ——天地间五行相生相克,有生斯有克,惟克然后生,不克则妄生而无制。克之者,若有所制而不得妄生也。克己之功,正克其妄。生者,妄生不生,则真生常生,时出而当其可矣。大圣大贤非时不生,以其时习,此不妄生之学也。所谓一息该万古之精神在此。
  ——学先立志,诸儒之论详矣。第功利之习炽,性命之理微,炽者障人慧性,微者又难与言,故有非而笑之者矣。否则,且信且疑,姑从而姑听之,否则,浮慕美名,亦无卓然必为之志,是皆未之思耳。人生不百年,富熟荣华所享几何时,即功大名显,身不能与之长存,则所云不朽者恶乎在。古人谓至贵至富,可爱可求,不爵而尊,不位而荣,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岂欺我也。且圣贤忧道而不忧贫。汲汲皇皇,终其身岂求富求名之智不必众人,而故为是忧皇,反不若众人以逸乐,终是众人哲而圣贤愚也。第一反而思之,则知圣贤之汲汲皇皇,必有所为人之所非笑,正圣贤之所矜悯而悲哀之矣。思及于此,其志当有勃然而兴者。罗近溪先生曰,人不从生死起念,不决不真。师曰必一切世味,富贵、贫贱、毁誉、得丧以至死生之际,皆不足以动其心,而后此志始立。由此言之,则凡浮慕虚骄矜夸皆非志也,必达于死生之说以定此志,要诸死生不动以决此志,人孰不欲为豪杰大丈夫也,安敢以无志厚诬若人耶?
  ——履德之基。未有行履不端,而可与共学者。兹群英观摩,正思齐内省之时,试观平日所行,果能尽谦于心乎”果能孝亲弟长乎?果能和邻睦族乎?果能衾影不愧乎?果能四知(四知:东汉杨震任东莱太守,下属昌邑县令王密夜送十金,并说“暮夜无知者”。震谓:“天知、地知、我知、你知,何谓无知?”乃坚拒。)不畏事事可对人言乎?静定之中必有独觉其真者,慊则益勉,愧则亟反,一念觉悟,即为入道之门。此明师之所不能启,良朋之所不及规,而自觉为最真也。如是,过日改,善日迂,德业自此崇,人品自知高矣。
  ——今之为学者,类以行好事仿好人,是亦足矣,何必更事正心诚意而涉于虚远乎?噫,此务华绝根也。天下岂有心意外之事,心无为而事起于意。意之初动,不能觉察,而徒于事为检点,即使所为尽善,只是矫饰袭取,而况意念既妄,事迹焉有不妄者。故一匡九合(一匡九合:又作九合一匡。春秋时,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称为霸主,使混乱的局面得以安定。后用以指卓越的治国才能。),岂不彪炳,而圣门羞祢,以其无诚意之学,此王霸之辨、诚伪之分,吉凶悔吝之几已形于此矣。吉一而凶悔吝三,可不慎与?慎之者,图之而未形,防之于未然,即见过知非之说也。
  ——会切戒浮谭泛说。一言躁妄,即为不敬,故曰学不在多言,但默坐澄心,体认天理。若一毫私意之发,即自退听。不然,逞臆说,夸辨博,纵使叠叠成章,亦为言不及义。故善学者念念不离于真,善谈学者言言不离于宗。
  ——学务尽性。性不容言,则学者亦何言之有?故孔门欲无言,而颜子之终日不违,乃所以言无不悦也。至于求端而未得,或有疑而莫解,则不得不咨诹于师友,辨析于歧曲,要得其归而止,非得己也。若乃牵文引义,师心执见,强合比拟,揣摩测度,不惟无益,且或害之。盖大道无默,神会之则亲切,言求之则支离,心体之则悦乐,情求之则昏冥。故问贵切,而答贵约,凡议论有不合处,姑阙之以俟他日自得,毋强通于一时,以来聚讼之讥。
  ——凡治百艺,莫不有法,得其法然后能成其事,岂治心而独无法乎?人而甘心之不存也,固无所事法已,苟有不甘,自宜孜孜于此。圣贤心法具在六籍,析之奚啻万端,约之实惟一法。得其一法,循而入之。及其入也,万法自此归一。学固易简,不在泛术。——在斯会也,且除妄想。学者才坐静,便着思想,非想事即想书,不想恶亦想善,不知一着于想,总属为妄,万起万灭,障无虚明。学以立诚,诚一而不妄。以妄术诚,是适北而南辕也。
  ——人多以讲学妨举业,不知讲学未尝妨举业也。盖讲学以明六经、《语》、《孟》之旨,而会之于心性,体之于躬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