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暖异常,梅花蚕豆花,无不遍开。

  宏光乙酉,大清兵传檄至苏。都御史土国宝随至,故无屠戮之惨。独我松沈犹龙起义守城,李成栋率师破之,横尸遍路,妇人金宝捆载而去。其破城之初,由郡东察院延烧至秀野桥,大街东西之房,百无一存者。城中东南一带,悉为官兵所占。后卒为成栋之兵所拆,乡绅之楼台亭榭,尽属荒邱。此吾郡房屋过华,宜有今日之劫也!吾松城虽狭小,不及吴郡之三,然东西南北,非官家栉比,即商贾杂居,市物列陈,无一隙地。所谓锦绣江南,无以逾此,及遭残毁,昔日繁华,已减十分之七。

  鼎革后,海禁尚未甚严。即岁奉严密,犹得易船而筏,人可备食诸味。至顺治十六七年,并绝开排之例,人乃于塗次张网。自苏、宜两大人(按:即部臣苏纳海,宜理布)巡历后,家有藏网者以叛逆论,而居民遂无可下手矣。然康熙二年,海中鱼盛之极,漂入海滩。居民与兵丁争拾之。然居民拾者,一见兵丁,即委去,惟恐罹于法也。若蛏及海蛳之类,则又不在禁例。至二年六月间,抚道差官至所,于护塘外鳞次树木,并置界牌一面,上书:“居民过限者,枭示!”于是海中之物,无一可取矣。即灰墩之远地者,不得摊晒。犹忆故老之言曰:昔明太祖遣戍边海,而安土重迁者不肯行。太祖有诏曰:“海滨非苦地也。十家三酒店,一日两潮鲜。”不意潮鲜绝,而沽酒亦无从矣。立法之严,致有此累。

  祖兵之驻防苏州者,为害五六余年(按:祖大寿军自顺治十六年驻防苏州,至此移驻京口)。苏人受累,不可枚举。至康熙三年九月,奉旨撤回,百计迁延,抚台韩世琦,大出风力,逼之而行,时九月初六日也。去后次晨,苏人执香于抚军辕门者,数十余万。

  称颂功德,三日不绝,亦为一世创闻。

  青村自鼎革后,兵丁践踏屋宇,拆毁千万户。维城大厅一所,约值千余金,为仇人黄履受焚其半,其余尽拆,在北门。总兵李伯庵一座,镇抚陆剑南一座,司训叶澄所一座,中书李公实一座,约值数千金;近庙东衙门一座,陈五云一座,君唯公所置童千户宅一座,千户陈孟郊一座,其厅高于城,为一城之冠,在十字街口。百户瞿斌侯一座,百户马明宇一座,君谟伯买张尔康宅一座,在西门。康恒守一座,在西门口。李如斗宅前通西门大街,后接西门城角,约六七十间俱毁。其余不可胜数。

  张煌言者,浙江绍兴府举人。高桥钱圣沾为山阴县令,入闱所取士也。崇祯时,海寇内讧,封疆失守。煌言来谒房师,扪虱而谈当世之务,旁若无人。自大清兵破绍兴,煌言走入海岛,聚众十余万。始奉龙武年号,继奉永历,志在恢复,百折不回。顺治十六年己亥,统兵犯金陵。煌言率兵定太平等路,郑成功破镇江,金陵几下。都督梁化凤、哈卜木等大败之。成功遁,煌言知事不谐,亦乘轻舟扬帆而去。海中将卒,知郑非可附之人,相继投诚,朝廷皆处以显秩。诏许煌言归命,小者侯,大者公,不惜也。煌言独削发入普陀为僧。后访得之,拘之杭州。初煌言在明为兵部尚书,于是浙抚及赵部院,百计劝之,供帐甚盛,许以公爵,煌言毫不为动,惟有求死而已。其部下总兵已投诚者,跪而哀禀,以太夫人家属为言,亦以全忠不能全孝答之。遂杀于杭州府治,时康熙三年九月初七日也。随从六人,已许美官,亦不为屈,同日被戮。煌言在本朝为逆命之臣,罪不容逭,然海外孤臣,艰关二十余载,力屈而亡,不避鼎镬,亦有明三百年养士之报也。

  崇祯十七年,余馆于周浦闾邱芝林。是年四月二十日下沙王子羽至余馆,言从上洋高孝廉典籍处得总戎高定侯家报,言北事有变。询之不言所以,但云十日内有确信矣。廿八日,方岳贡以拜相后有书及先君子,嘱以不日来京。甫一日,而李自成破京,先帝自尽煤山之信至。先君子捧书而泣者三日,目为之肿。于是人情皇皇,靡所依泊。凡远近溪谷之民,无不痛哭呼号,愿为先帝死者。吾松从贼诸臣,则有翰林院庶吉士朱积、给事中杨枝起、翰林春坊杨汝成、给事中翁元益等。郡城诸生,遍出讨檄,举国若狂。不一月而宏光立,人心稍定。诏内有“与民更始”句,讹传与民更始,凡奴仆之辈,尽行更易,不得复奉故主。于是由海上至闵行、周浦、行头、下沙、二团、以及华亭诸镇,千百成群,沿家索契。奴杀其主者,不一而足。余时在周浦,有沈庄李长,为横异常。知府陈亨字莲石有勘乱才,遣通判何洁(按:松江府志作何源,宜宾人)至沈庄,枭示李长,诸恶稍为敛迹。周浦人知之,争迎通府至镇,而通府与先君为肺腑交。时余以地方多故,坐卧不安,已买舟南归矣。忽孔君法、朱天襄、曹驰尹至,披余同谒别驾。诸同袍及余,皆以白冠麻服,迎别驾于马首。何公以余知已也,下马携手而行。坐于永定寺中与余寒暄不已,聚观者数千人,咸谓余与何公交密矣。时出示一通:“有倡乱者,照李长枭示例!”于是周镇稍宁。有蠢动者,几欲甘心于余,而不知余固无涉也。时何公统兵百余,以王别驾台城焚劫之惨,随往川沙城。而新镇则以王游击兵定,上邑则贝游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