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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弟何谦贞识。
 
叙四

  我侪埋首芸窗,便作邯郸,计其进退。古人矢志忼慨,即有真精神感召。其问及跳入大枕中,得意耶?失意耶?失中有得耶?得中有失耶?皆梦也。当其沉沉酣呓,谁知失得;迨蘧然一觉,始拍案叫曰:嘻!是乃其为梦也已?嗟乎!人生何事非梦,梦幻已;乃梦觉而向人说梦,又为人解梦,不亦幻中之幻乎!予曰:非幻也,真也。于何征之?于吾年社伯涑庵征之。

  涑庵少负不羁之才,每当旗鼓相向、人所棘手莫措者,涑庵独游刃有余;人所手忙脚乱、一队难整者,涑庵独投壶雅歌而八面皆锋。■〈艹盇〉由才大而机敏,故目无全牛,一往而奏刀砉然也。及应明诏,涑庵先着祖鞭,晚庵次之,予最后。两翁后先应命入粤,而予区区小草,凉倒莫支。自后三人亦石公所云同床各梦,不相干矣。忽遭■〈氵顷〉洞,睠怀知己,亦每每梦断关山。颠倒十余年间,两翁复先后归来,相与握手,殷勤慰劳苦者,亦恍如梦中人说梦中事。

  一日过涑庵斋,出一编示予曰:此我十二年中两粤梦游录也。予读之,不禁泪数行下。非泣其茹荼饮血于岭崖烟瘴中,滨万死而得一生也;非泣其枕戈擐甲于虎狼窟穴内,痛定转生痛也。泣其有才如此,而不获展于河清海宴之日,又不早抒于车攻马同之秋,而乃抒于矢尽兵穷之会!迄今想其仗钺时,虽鼓气竭,而热血犹腥于海峤一块土也。使移此于河清海宴、车攻马同之日,有不勒燕然而绘麟阁者乎?且两者相较,孰难而孰易也!呜呼!其真梦耶!幻耶!然在他人为幻,而在涑庵则犹是游刃有余,犹是投壶雅歌,直举万重戈矛荆棘,一以诗坛酒垒镇之而已矣。则非涑庵不能为梦,而非是梦不足以见涑庵。果真也,非幻也,请以唤醒说梦者。

  年社弟铭果氏吴迪题。
 

叙五

  涑庵先生记其在两粤时事,命曰梦游。陈子受而读之,慨然叹曰:国家治乱成败之故,何其古今一辙乎!

  方先生之守一州也,位在下僚。然是时纪纲尚出于一旦,多大吏之贤者。赞之襄之,虽间有异己,争之辄胜,故能发摅志意,卓有建立;泽被遐迩,称道弗衰。及其后为御史中丞,秉旄钺,通显甚矣。乃阴挠其权、显掣其肘者,旁见迭出;大声疾呼,褎如充耳。所以艰难拮据,卒鲜成功。逮于奉身引退,而事遂不可为;斯可叹息也已!先生此编,于阴挠其权、显掣其肘者,皆微见而不详。盖不欲以过归人,有忠厚之旨。而叙述之词,亦类取质直,不加润色;则又见其无聊抑郁、触绪纷来,不愿以言语文字擅长也。介之推不云乎?身将隐,焉文之;先生有焉。后之览者,使不能得言外之意而求之文字之间,则于先生之所谓梦游者犹未梦见,何足与观古今成败治乱之故!爰识之简端,以请质诸先生。

  虞山后学陈鹤征识。
叙六

  天下治平,分符出宰,一中材之士能办之。惟当国祚欲迁、汉鼎将移之日,巨寇临冲、强藩争据,而乘间窃发者触处戈矛,剖腹藏珠者婪贪亡命,首鼠孤遁者阴阳煽惑。士生其间,而欲安上全下,犯难不危、历险无毙,岂不难哉?此非有大识量、大学术、大才智者弗能。

  吾友马涑庵,于烈宗朝为粤西州守,以才优转东琼郡牧。际泣鼎湖,晋元南渡,从龙附凤,晋阶中丞。其间蹈豺虎穴者凡几,堕蛟螭壑者凡几,历魑魅魍魉之交者凡几,存危旦暮,生死呼吸;而卒能翛然杖履,扁舟还吴,亲戚故旧,卮酒慰劳,极平生欢。予每强之述别后行踪,涑翁笑曰:此梦游耳,何足言!浮白浇之尽醉,掀髯谈故,数年情事如在一日;予不胜敛服。嗟乎!今人中有如是识量、如是学术、如是才智其人耶?唐之裴、郭,宋之富、郑、寇莱,庶其匹与!若夫公等碌喙所谓因人成事者,其何可同日语哉!强请笔之记而题之序。

  竹庵弟冯瑄。
 
叙七

  吾人看破梦觉关头,便是学问得力处;以此治心、以此治世,天空云净,绝无尘碍。涑庵兄以征辟起家,致位中丞;能出其生平学问,扬历中外十有余年。国家板荡日,置身于惊涛骇浪中,而卒至蹈险而若丧、履危而无恙!斯何异梦中境界,千变万化,靡所不有;蘧然一觉,仍见本来面目也。归来问旷,花晨月夕,斗棋赌酒,与二三知己抗谈往事,悲歌慷慨,是真能看破梦觉关头者。试取两粤游记读之,治心治世,学问具在此矣。

  弟演拜书。
 
两粤梦游记

  吴县马光涑庵撰

  余幼不慧,长失学,偃蹇食贫,蹭蹬于名场者二十四载。己卯春,改赴北雍,为破釜沈舟之计;复以次场一字失格,摈于外闱,进退维谷,几不欲生。询之日者云:流年大运,即有发迹之日也。殊讶其妄。落魄无聊,适冯仲光过访相慰,语次呜咽,因劝予云:今圣天子加意征辟,破格用人,何不图一进取。予答之云:是虽创典,然奔竞之徒实有败类,心切鄙之,不屑与比肩也。仲光云:家贫亲老,日月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