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旱,顷刻沟渠皆溢,欢呼载道。二更馀,忽海啸,飓风复作,潮挟风威,势汹涌,冲入沿海一带地方,几数百里。宝山纵亘六里,横亘十八里,水高于城丈许。嘉定、崇明、吴松、川沙、柘林八九团等处,漂没海塘五千丈,灶户一万八千,淹死者共十馀万人。黑夜惊涛猝至,居人不复相顾,奔窜无路。至天明水退,而积尸如山,惨不忍言。按松郡志,万历十七年八月,海潮溢过捍海塘,漂没人畜,不计其数。又十九年七月,上海海溢,及百姓,漂没庐舍人畜无算,城门昼闭。盖百馀年无此变矣。

  痘神

  西夷变乱,贼锋颇锐,上下诏亲征,先命大将军统众十馀万为前驱,旌旗蔽空,车从塞路。其地去京师辽远,苦于无水,或担负,或掘土饮其汁,食糗噉肉,士卒气愈壮。上一夕假寐,忽睹一神,身据甲胄,鞠躬拜跪曰:“帝此行,必大捷,当鼓行而前矣。”俄见云旂露旆,横戈跃马者,充斥前后,不计其数。上问曰:“尔何神?”曰:“臣痘神也,特来护跸。”拥众去。上醒,甚喜,果大败逆兵,因思神佑,遂加敕封。于是凡痘神庙俱行改建,塑冕旒像,丹□一新。

  风变

  二十三日,天未明,大风忽发,暴雨倾注。近午势愈甚,半空中赤光烁灼,声若霹雳,砰簸荡,排墙倒屋,大木皆连根拔出,檐瓦飞空,状类鸟雀,居人走避无所。抵暮,水没过膝,天气昏黑,势如混沌,少长辟集大哭。至夜半,势稍缓。官署民房,雕楼杰阁,半被摧折,民压死者,比比而是。东关外数里,有大树,据郡志云,阅岁已千年,大数十围,每岁易一花,变怪莫测,土人筑大树庵以奉香火,至是亦被吹折。时东北风急,敝庐数椽,适当其冲,倒塌尤甚。耳中夜但闻崩裂之声,竟夕不卧。东方渐明,见四壁俱无,举家傍徨无措,真异变也。予薄田二顷,连遭荒歉,今木棉、豆花,尽行脱落,何其厄乎!风潮每岁有之,此变则几至陆沉,百岁老人,目所未睹。惊魂稍定,聊赋二诗以纪之曰:“天意真难料,宽租负主恩。蠲诏屡下,连遭岁荒。一廛何处受,四壁总无存。骤雨千江决,狂飚万马奔。妻孥莫惊涕,头在手还扪。”“千里同灾难,惊传压死多。苍髯坠隔径,庭前孤松,树来六十馀年,从空拔出。翁仲卧前坡。先少宰公墓上翁仲,倒卧数十步外。混沌疑重凿,怀襄恐未过。残骸何处避,拚共葬江波。”

  张公清严

  丁丑。张公鹏翮,庚戌进士,为浙江抚军。上以其有清望,擢江南督学,盖特简也。接郡任。时适当科试,奔竞者纷纷,公信心直行,矢公矢慎,终其任无一人私者,虽要路不敢以一札仰干。即有一二京师来函,亦逡巡踯躅,不暇投而去。后士子思之不置,皆以为能踵郡任云。

  前任邵公,字嗣尧,清廉严正。岁试,选拔孤寒力学者居多。壬子谒见,宛如家人父子,谆谆劝谕,各赐《聊存草》、《易图》二本。至澄江,卒于公署。士民思之,各输金,准造刹。设像在大寺东首,至今瞻拜者欷歔流涕焉。

  火药

  浙江火药局军人碾石,焰发,烧死匠役数十名,延及文庙门庑,并毁火药八万八千六百馀斤。时防卫甚严,莫解其故。因忆先祖巡按顺天,蓟州军戴光,带家丁数人,同领火药,药凝结成块,以铁瓢挖之,用力过猛,搏击生火,盛药十三缸,同时震发,光等皆死。典守者不可不知。

  髯长拂地

  从来髯最长者,或称过腹,或垂至膝,至矣。吾乡有沈生沧雨者,眇一目,髯长丈许,自胸以下,连绾三大结,而拂地者尚尺馀,总而计之,殆逾一身有半矣,真世所罕见。其人小有才,然厥状狰狞,淫污无耻。是冬,为按君杖,折股而死。相法:美髯者主兵死。亦一验也。

  紫竹庵发冢

  相传松郡北郭,向系郊外埋骨之地。张士诚据吴日,嫌地仄,筑入城,至今坟墓垒垒相望。敝庐东数武,有紫竹庵,乃尼僧所居。屋后古冢,岁久露砖,上覆以石,庵中老尼,性贪悍,疑有伏藏,闭门发冢。掘数日,始启,见内立一碑,乃宋季某尚书之墓也。珍玩充斥,便房贮玉带一围,尼悉盗取,抛骨后河。棺坚固如新,并□为器,随复以砖封之。比邻有觉者,报知县官。尼挟赀而遁,竟未得尚书姓名。予作诗吊之曰:“白杨雨,苍苔烟。何人冢,古道边。石烂斑,带碧色。碑上铭,不能识。昨见墓门闭,今见墓门开。玉衣灰飞扬,日暮牛羊来。寂寂春风吹野马,离宫复道何为者。沙邱台畔新鬼啼,铜雀西陵无片瓦。君不见,漳水上,骊山下。

  四书五经欠字

  老儒张元威,博学饱经史,以砚田为业。据云,《论语》无“此”字,《四书五经》无“真”字。

  三字名字

  古以三字为名者,战国时有董之繁青,见《升庵外集》。三字为字者,《史记》有程伯休父,又张天锡字公纯嘏,刘敞字中原父。此外不多见。

  好货为缙绅一蔽

  《五杂俎》曰:“缙绅好货,亦是一蔽。近有一绅,巧取善藏,坐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