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送客,遥见一小儿,才数岁,眉目秀异,挟册往村塾。呼问曰:“儿何姓?”曰姓潘。因忆昨梦,取册阅之,则名恩也。瞿然自失,叹曰:“堂未成而居者已有人矣,我何营建为哉!”命止工作。潘后果登进士,累官大司寇,沈氏子孙中落,遂买其宅,改为乐寿堂。二子连举甲榜,拓地为园,壮丽甲于一邑,今亦付之荒烟蔓草矣。癸卯冬偶过其处,徘徊凭吊,周太守茂源为余道其详如此。

  李笠翁

  李生渔者,自号笠翁,居西子湖。性龌龊,善逢迎,遨游缙绅间,喜作词曲及小说,备极淫亵。常挟小妓三四人,遇贵游子弟,便令隔帘度曲,或使之捧觞行酒,并纵谈房中术,诱赚重价。其行甚秽,真士林中所不齿者。予曾一遇,后遂避之。夫古人绮语犹以为戒,今观《笠翁一家言》,大约皆坏人伦、伤风化之语,当堕拔舌地狱无疑也。

  萨真人

  我郡有史道人者,自言传萨真人法,能置狱劾鬼。每登坛作法,刺舌血,书黑檄,向空焚之,并呼灵官王善名,骂詈不绝口。予初见殊骇,不知神将何故受此辈驱遣?然道人性贪行污,术亦不验。后偶见《江湖纪闻》一书,载真人名守坚,蜀西河人,少有济物志,尝学医,误杀人,因弃业远游,访异人,获传张虚靖天师法,后法大显。曾经潭州,州人闻神语曰:“萨提刑来日至。”次日,萨携笠过市,有“提点刑狱”之牌,人皆异之。至湘阴县浮梁,见土人用童男女生祀本处庙神,萨曰:“此等邪神,速焚其庙。”言讫,雷火飞空,庙立毁,但闻空中云:“愿法官常如今日,自后庙不复兴。”后萨至龙兴府江边濯足,见水有神影,方面,黄巾金甲,左手曳袖,右手执鞭。问曰:“尔何神也?”答曰:“我乃湘阴县庙神王善,被真人焚我庙,相随一十二载,只候有过,欲复前仇。今功行已高,职隶天枢,望保奏以为部将。”萨曰:“汝凶恶之神,在我法中,必损我法。”神立誓不敢背盟。遂奏天帝,收为将。一日,诸将现形环侍曰:“天诏临矣。”真人即起身立化,后举棺甚轻,剖视已空矣。真人颠末如此,乃庸俗黄冠,动加呵叱,何也?

  平牙露布

  予偶病龋,三日夜不痊,饮食都废。适有媪过门,云“内簇细虫,取出立愈。”因戏作露布曰:“上党牙车,蠕蠕肆虐。右厢颊辅,唯唯受攻。拟借箸以难施,欲运粮而莫进。握椒一粒,丸封未能炙。炙艾三年,火攻不效。眉嚼齿,疑穿义士之龈;俯首支颐,何关致母之脚。有娘子军者,针持寸许,夫人匕不足比其;穴入片时,蠢兹虫早已夷其族。蛮触之种,今安在哉?唇齿之交,依然无恙。是用金钱颁赏,铁券旌功。防其将来,勿进易牙之甘味;固兹封守,毋亡凿齿之奇勋。得牙帐之风,凯歌雷动;磨鼻端之墨,露版星驰。”

  董仲舒有三

  董仲舒有三人:一汉江都相;一北齐值阁将军董蛮,改名仲舒,见《通鉴》;一蜀青城山隐士董仲舒,见《蜀记》。

  捕鱼翁说

  江边有水鸟,曰“捕鱼翁”,喜食鱼,故以命名。吴越人捕而畜之,每舟行,列之两舷,至溪流深处,没而入,得鱼始出,有大二三尺者。渔人先以绳束缚其颈,使不能吞吐,薄暮满载,乃解其系,以微肉哺之。夫奋身于惊涛逆浪之中,可谓勤矣,乃终日竟不获一饱,何工于为人,拙于为己欤?将贪者常劳,而廉者自逸欤?岂多取者必厚亡,造物果有一定之数欤?吾于是乎有感。

  射工说

  溪涧之中,族细虫焉,曰蜮,一名短狐,一名射工,角横,口如弓弩,常含沙射人影,中者辄病。夫虫之与人,初无怨也,乃乘人之隙,祸端潜发,何性之毒欤?且夫猎者、渔者、弋者,皆有求于物,而物莫或伤之,射工则无是也。卑微龌龊,与人各不相知,何其阴谋巧伺,罔所顾忌哉?彼虎狼啮人,人能避之;蜂虿螫人,人能杀之。今机触于甚疏,而害生于意外,谁得而防之也?吾于是乎有感。

  穷奇说

  海外有兽曰穷奇,性异他兽,遇善人则搏而食之,逢恶人则捕禽兽以饷之。夫侮善而畏恶,举世皆然,此兽殆得性情之中者欤?虽然,兽本无知,不知其人之善而恶之,不知其人之恶而好之,好恶皆出于无心,与知之而相反者异矣。呜呼,善恶之不分也久矣!善者不自鸣其善,恶者不自言其恶,乃能断然直行其胸臆,则此兽犹为有知也。吾于是乎有感。

  三冈识略卷四补遗华亭董含著

  上元老人

  八月,以云贵荡平,再举会试。余与二三子下第南归,维舟金山,登妙高峰,见壁间一诗,字大半尺许,龙蛇飞动,诗亦豪隽,自称“上元老人题”,不知何人也,漫识于此:“孤舟此夜金山住,与客重登最上头。半抹远烟生隔岸,一轮凉月照高秋。星星渔火明还灭,寂寂江声淡不流。更莫酒阑吹铁笛,老龙时出洞前游。”

  城隍神著灵

  松郡城隍神最灵,有一营丁,素悍,率妻孥寝处殿侧,系马神座下,有献新制袍服被神像者,脱取自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