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亦以孝宗为言。盖小人进祸福之言,故两宫一时传谕。次日,圣母又谕:“欲建一寺,即将此寺与我亦好。”盖此寺乃皇亲内宦供给布施,必有请告之者矣。按世宗此旨。已洞见宫掖隐情。既而圣谕又下,辅臣杨一清等曰:“慈训两颁,宜即顺命。但惩恶务去本,方免后患。今将此寺房留与无归尼僧暂住,止着终身,不许复引其类,其祖宗时所赐敕额追回”。此旨既下,其后因循至今,又八十年矣。尼僧之增日多,宣淫日甚,檀施亦日益不赀矣。盖其根株俱在内廷,以世宗英断,尚不能铲除,况后世乎?自丁亥后又十年,而霍文敏(韬)为南礼卿,首逐尼僧,尽毁极庵,金陵一片地顿尔清净。霍去而尼复集,庵复兴,更倍往日矣!

  是时,上又下密谕阁臣曰:“朕又将有议此寺额名之意,

  并告卿知:夫'顺天保明'者,是我国朝号,此言尼僧之祖,能顺圣祖奉天开极,此惟皇天命之,何待后日!以一妖尼能保大明也哉?”又云:“皇姑者尤不好听,言我皇家之姑也。当时此寺云敕赐,不云敕建,便可见非祖宗本意也。故朕深嫉之,因与卿密知之。”观世宗屡谕,不特明晰事理,且曲揣人情,真是禹鼎秦镜,且开谕辅弼,曲体两宫之意。然实录中仅载一二语,不能如此详明,不知述史者何所讳也?予今所纪,亦仅十之四五耳。

  予向曾记汰尼,因及皇姑寺始末,然不如此之核,因再述世宗屡诏,以见先朝遏邪之严。

  【衣钵】初祖衣钵,留粤东之黄梅寺,宝藏至今。至嘉靖初年,魏恭简庄渠(校)督学其地,借观之,扑碎于地,名为辟异端。今存者以漆胶,非复完物,惟衣尚无恙耳。此等见解,与张永嘉贬损孔庙何异?即尽废佾舞,圣衷未必愠;尽焚衣钵,宗风未必坠。真所谓蚍蜉撼泰山,不满两圣人一笑也。况初祖衣钵,不过与孔子履等,后人自不忘本珍收之耳。庄渠与王新建争名,晚投桂安仁幕,何异端之能辟哉?

  孔子履在晋武库中,元康中已与斩蛇剑同焚矣。至宋靖康,金人掳去古物,又有女娲琴、孔子履,何耶?岂宣尼行縢尚留两辆耶?又唐宣宗令有司仿孔子履名“鲁风鞋”,宰相以下俱效之,号“遵王履”,则似孔子履未焚也。俟再质之博洽者。

  【京师敕建寺】本朝主上及东宫与诸王降生,俱剃度童幼替身出家,不知何所缘起,意者沿故元遗俗也。今京师城南有

  海会寺者,传闻为先帝穆宗初生受里之所。今上万历二年重修,已称钜丽。本年又于城之西南隅鼎建承恩寺,其壮伟又有加焉。

  今上替身僧志善,以左善世住持其中,盖从龙泉寺移锡于此。

  其在城外者曰慈寿寺,去阜成门八里,则圣母慈圣皇太后所建,盖正德间大榼谷大用故地,始于万历四年,凡二岁告成,入山门即有窣堵坡高入云表,名永安塔,华焕精严,真如游化城乐邦。所费甚多。盖慈圣既捐帑,各邸俱助之,因得速就如此。

  至五年之三月,今上又自建万寿寺于西直门外七里。先是京师有番经、汉经二厂,年久颓圮,穆皇命重修未竟,上移贮汉经于其中,其正殿曰大延寿;阁曰宁安,重楼复榭,隐暎蔽亏,视慈寿寺又加丽焉。其后垒石为三山,以奉西方三大士,盖象普陀、清凉、峨眉。凡占地四顷有奇,亦浃岁即成。时,司礼故大榼冯保领其事,先助万金。潞邸及诸公主诸妃嫔,以至各中贵,无不捐资。其藻绘丹艧,视金陵三大刹不啻倍蓰。盖塔庙之极盛,几同《洛阳伽蓝记》所载矣。予再游万寿时,正值寺衲为主上祝厘,其梵呗者几千人,声如海潮音。内主僧年未二十,美如倩妇,问之亦上替僧,但怪其太少,盖志善者已谢世,此又代职者,自承恩移居此中耳。时,上从内府赐出永乐间所铸铜钟,内外范《华严》全部,婆娑环读,此身真在忉利天宫也。以上诸刹,俱帝后出供奉之羡,鸠工聚材,一以大榼莅之,有司例不与闻。民间若不知有大役,亦太平佳话也。先是万历二年,仁圣太后亦出羡金,建仁寿寺于城南数里,直至十三年始报竣。

  此外,京城内有大隆福寺,景帝所建,至撤英宗南内木石助之。未几,又从山西巡抚都御史朱鉴言,谓风水当有所避,乃命闭正门不开,禁钟鼓声。又拆寺门牌坊,所谓“第一业林”

  者,而无救于祸难。成化间,又以妖僧继晓建护国大永昌寺,致劳宪宗亲幸,不逾时晓诛寺毁。此皆聚民膏血所成,二寺俱逼近禁御。隆福今尚存,而永昌则无寸椽片瓦矣。

  【僧家考课】两京僧人,俱属祠部。每缺住持,则祠部郎中考其高下,以居首者填补。往游多陵见三大寺,首僧仪从甚部。盖灵谷、天界、报恩三大刹为最,所领僧几千人,而栖霞等五寺次之。灵谷寺住持,年甫弱冠,姿貌清粹,出考卷见示,则皆四股八比,与儒家无异,亦有新词绮句。其题则出《金刚》、《楞严》诸经;其入选者,亦称祠部郎为座师,呼其同辈为敞寅,堪为破颜。按僧寺高下,起于宋南渡,等级截然。杭州五大刹俱御前亲领,最为崇赫。以故集庆寺为阎贵妃香火,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