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老幼良贱,人人习之,亦人人喜听之。以至刊布成帙,举世传诵,沁入心腑。

  其谱不如从何来,真可骇叹!又《山坡羊》者李、何二公所喜,今南北词俱有此名,但北方惟盛《爱数落山坡羊》,其曲自宣、大、辽陈三镇传来,今京师技女,惯以此充弦索北调。其语秽亵鄙浅,并桑濮之音,亦离去已远,而羁人游婿,嗜之独深,丙夜开樽,争先招致。而教坊所隶筝{秦}等色,及九宫十二,则皆不知为何物矣。俗乐中之雅乐,尚不谐里耳如此,况真雅乐乎?

  【杂剧】北杂剧已为金元大手擅胜场,今人不复能措手。

  曾见汪太函四作,为《宋玉高唐梦》,《唐明皇七夕长生殿》,《范少伯西子五湖》,《陈思王遇洛神》,都非当行。惟徐文长(渭)《四声猿》盛行,然以词家三尺律之,犹河汉也。梁伯龙有《红绡》、《红线》二杂剧,颇称谐稳,今被俗优合为一大本,南曲遂成恶趣。近年独王辰玉大史(衡)所作《真傀儡》、《没奈何》诸剧,大得金元蒜酪本色,可称一时独步。

  然此剧俱四折,用四人各唱一折,或一人共唱四折,故作作者

  得逞其长,歌者亦尽其技。王初作《郁轮袍》,乃多至七折,其《真傀儡》诸剧,又只以一大折了之,似隔一尘。顷黄贞甫(汝亨)以进贤令内召还,贻汤义仍新作《牡丹亭记》,真是一种奇文,未知于王实甫、施君美如何,恐断非近日诸贤所办也。

  汤词系南曲,因论北词附及之。

  【杂剧院本】涵虚子所记杂剧名家,凡五百余本,通行人间者不及百种。然更不止此,今教坊杂剧,约有千本,然率多俚浅,其可阅者十之三耳。元人未灭南宋时,以此取士子优劣,每出一题任人填曲,如宋宣和画学,出唐诗一句,恣其渲染,选其得画外趣者登高第,于是宋画元曲,千古无匹。元曲有一题而传至四五本者,予皆见之。总只四折,盖才情有限,北调又无多,且登场虽数人,而唱曲祗一人,作者与扮者力限俱尽现矣。自北有《西厢》,南有《拜月》,杂剧变为戏文,以至《琵琶》遂演为四十余折,几倍杂剧。然《西厢》到底描写情感,予观北剧,尽有高出其上者,世人未曾遍观,逐队吠声,诧为绝唱,真井蛙之见耳。

  本朝能杂剧者不数人,自周宪王以至关中康王诸公,稍称当行,其后则山东冯李亦近之。然如《小尼下山》、《园林午梦》、《皮匠参禅》等剧,俱太单簿,仅可供笑谑,亦教坊耍乐院本之类耳。杂剧如《王粲登楼》、《韩信胯下》、《关大王单刀会》、《赵太祖风云会》之属,不特命词之高秀,而意象悲壮,自足笼盖一时。至若《诌梅香》、《倩女离魂》、《墙头马上》等曲,非不轻俊,然不出房帷窠白,以《西厢》例之可也。他如《千里送荆娘》、《元夜闹东京》之属,则近粗莽;《华光显圣》、《目连入冥》、《大圣收魔》之属,则太

  妖诞,以至《三星下界》、《天官赐福》,种种吉庆传奇,皆系供奉御前,呼嵩献寿,但宜教坊及钟鼓司肄习之,并勋戚贵榼辈赞赏之耳。若所谓院本者,本北宋微宗时五花爨弄之遗,有散说,有道念,有筋斗,有科泛,初与杂剧本一种,至元世始分为两,迨本朝则院本不传久矣。今尚称院本,犹沿宋金之旧也。金章宗时,董解元《西厢》尚是院本模范,在元末已无人能按谱唱演者,况后世乎?

  【戏旦】自北剧兴,名男为正末,女曰旦儿,相传入于南剧,虽稍有更易,而旦之名不改,竟不晓何义。今观《辽史乐志》:“大乐有七声。”谓之七旦,凡一旦管一调,如正宫越调大食中吕之属;此外又有四旦二十八调,不用黍律以琵琶叶之。按此即今九宫谱之始。所谓旦,乃司乐之总名,以故金元相传,遂命歌妓领之,因以作杂剧,流传至今。旦皆以娼女充之,无则以优之少者假扮,渐远而失其真耳。大食今曲谱中讹作大石,又辽大乐各调协音,其声凡十,曰五凡工尺上一,于律吕各缺其一,则至今用之,南北无异,几如时艺之四股八比之不可易也。

  元人云:杂剧中用四人,曰末泥色,主引戏分付;曰副净色,主发乔;曰副末色,主打诨;又或一人装孤老;而旦独无管色。益如旦为管调,如教坊之部头色长矣。

  【笛曲】今按乐者必先学笛,如五凡工尺上一之属,世以为俗工俚习,不知其来旧矣。宋乐书云:“黄钟用合字,大吕太簇用四字,夹钟姑洗用一字,夷则南吕用工字,无射应钟用凡字,中吕用上字,蕤宾用钩字,林钟用尺字,黄钟清用六字,

  大吕夹钟清用五字。又有阴阳及半阴半阳之分。”而辽世大乐各调之中,度曲协律其声凡十:曰五、凡、工、尺、上、一、四、六、钩、合,近十二雅律于律吕各缺其一,以为犹之雅音之及商也。可见宋辽以来,此调已为之祖。今乐家传习数字,如律诗之有四韵八句,时艺之有四股八比,普天下不能越,犹昧其本始耳。

  【俗乐有所本】都下贵榼家作剧,所用童子名“倒刺小厮”

  者,先有《敲水盏》一戏,甚为无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