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兴缺饷,屡下廷议。刘健等言:“天下之财,其生有限。今光禄岁供,增数十倍。诸方织作,务为新巧。斋醮日费钜万。太仓所储,不足饷战士,而内府取入,动四五十万。宗藩贵戚之求土田、夺盐利者。亦数千万计。土木日兴,科敛不已,传奉亢官之俸薪,内府工匠之饩廪,岁增月积,无有穷期。财安得不匮?今陕西、辽东边患方殷,湖广、贵州军旅继动,不知何以应之?望陛下绝无益之费,躬行节俭,为中外倡。而令群臣得毕献其诚。讲求革弊之策。天下幸甚。”武宗即位。刘健等上言:“陛下登极诏出,中外欢呼,想望太平。今两月矣,未闻汰亢员几何。诏书所载,徒为空文。此阴阳所以失调,雨阳所以不若也。如监局、仓库、城门及四方守备内臣增置数倍。朝廷养军匠,费钜万计,仅足供其役使,宁可不汰?文武臣旷职偾事,虚糜廪禄者,宁可不黜?画史工匠滥授官职者,多至数百人。宁可不罢?内承运库,累成支银数百余万,初无文簿,司钥库贮钱数百万,未知有无,宁可不句校?至如纵内苑珍禽奇兽,放遣先朝宫人,皆新政所当先,而陛下悉牵制不行。何以慰四海之望?”(已上《刘传传》。 )正德元年,吏、户、兵三部及都察院各有疏言事,为宦官所挠,传示帝意,令阁臣调旨。健等不奉命,别拟以奏。帝不听。健等力谏,谓:“奸商坏乱盐政,武臣负罪玩法,北征将士无功授官,御用监书篆滥用匪人,皆宜痛抑。今陛下不信大臣,而信群小。欲以一二人私恩,坏百年旧制。臣等岂敢苟从。所拟四疏,谨以原拟封进”不报。居数日,又言:“此为盐法赏功诸事,极陈利害。拱俟数日,未奉玉音。若以臣等言是,宜赐施行。所言如非,即当斥责。乃留中不报,视之若无。政出多门,咎归臣等。宋儒朱熹有言:‘一日立乎其位,则一日业乎其官。一日不得乎其官,则一日不敢居乎其位。’伏乞圣明矜察,特赐退休。”帝优旨慰留之。(《三编》。 )六月庚午,健复上言:“近日以来,兔朝太多,奏事渐晚,游戏渐广。经筵日讲,直命停止。臣等愚昧,不知陛下宫中复有何事急於此者?夫滥赏妄费,非所以崇俭德。弹射钓猎,非所以养仁心。鹰犬狐兔,田野之物,不可育於朝廷。弓矢甲胄。战斗之象,不可施於宫禁。今圣学久旷,正人不亲。直言不闻,下情不达。而此数者杂交於前。臣不胜忧惧。(《刘健传》。 )
十三年,帝以大将军寿肃清边境,加封镇国公。梁储、毛纪上言:“‘公’虽贵,人臣耳!陛下承祖宗业,为天下君,奈何谬自贬损。既封‘国公’,则将授以诰券,追封三代;祖宗在天之灵亦肯如陛下贬损否?况铁券必有‘免死’之文,陛下寿福无疆,何以甘自菲薄,蒙此不祥之辞?名既不正,言自不顺。臣等断不敢阿意曲从,取他日戮身亡家之祸也。”不报。(《梁储传》。 )
嘉靖初,杨廷和议典献典礼,先後封还御批者四,执奏几三十疏。帝常忽忽有所恨。江左比岁不登,中官请遣官督织造。工部及给事御史言之,皆不听,趣内阁撰敕。廷和等不奉命,因极言民困财竭,请毋遗。帝趣愈急,且戒毋渎扰执拗。廷和力争,言:“臣等舆举朝大臣言官言之,不听。顾二三邪佞之言是听。陛下能独与二三邪佞共治祖宗天下哉?且陛下以织造为累朝旧例,不知洪武以来,何尝有之?创自成化、弘治耳!宪宗、孝宗爱民节财,美政非一;陛下不取法,独法其不美者,何也?即位一诏,中官之幸路绌塞殆尽,天下方传诵圣德。今忽有此,何以取信?”因请究拟旨者何人,疑有假御批以行其私者。帝为谢不审,俾戒所遗官毋纵肆而已,不能止也。(《杨廷和传》。 )
帝以四方灾异,敕群臣修省。费宏等因言:“陛下用度无节。工役不休。畿内土地,牛成庄田。内库收纳,要求逾倍。太仓无三年之积,而亢食日增。京营无十万之兵。而赴工不已。直臣得罪未见原,言官举职乃被诘。律所当行者,数经谳不诛。罪无可辨者,遽传旨获免。干和召怨,自非一端。”帝引咎褒答,然不能用也。(《费宏传》。 )
五年,世庙成,章圣皇太后欲谒见。帝询张璁、桂萼,俱援庙见礼,言:宜先见太庙、次谒世庙。大学士费宏、杨一清争之不得;石缶复上疏极谏,言:“陛下欲奉皇太后,谒见世庙。臣窃以为从令固孝,而孝有大於从令者。臣诚不敢阿谀以误君上。窃惟祖宗家法,后妃入宫,未有无故复出者。太庙尊严,非时享、袷祭,虽天子亦不轻入,况后妃乎?璁辈所引庙见之礼,今奉先殿是也。圣祖神宗行之百五十年,何至今日忽倡为异议?且阴阳有定位,不可侵越。陛下为天地百神之主,致母后无故入太庙,是坤行乾事,阴侵阳位,不可之大者也。”帝不听。(《石缶传》,《辑览》。 )
万历中,叶向高以宿望居相位,每事执争效忠,如:东宫讲筵,瑞王请婚,福王之国,补缺官,罢矿税。再三陈请,其言多格不用。所救正十二三而巳。尝疏言:“今天下必乱必危之道,盖有数端,而灾伤、寇盗、物怪人妖不与焉。廊庙空虚,一也;上下否隔,二也;士大夫好胜喜争,三也,多藏厚积必有悖出之衅,四也;风声气习日趋日下,不可挽回,五也。非陛下奋然振作,简任老成,布列朝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