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多即铜山而铸钱,民亦盗铸,不可胜数。钱益多而轻,物益少而贵。有司言曰:“今半两钱法重四铢,而奸或盗磨钱质而取钅谷(钅谷,铜屑也),钱益轻薄而物贵,则远方用币烦费不省。”乃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铢钱,重如其文。其明年,有司言三铢钱轻,轻钱易作奸诈,乃更请郡国铸五铢,周郭其质,令不得磨钱取钅谷。
元狩四年,造白金及皮币。
时县官大空,而富商贾或滞财役贫,转百数,冶铸。鬻盐,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公家之急,黎民重困。於是天子与公卿议,更造钱币以赡用。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有司言曰:“古者皮币,诸侯以聘享。金有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中,赤金为下。今半两钱法重四铢,而奸或盗磨钱质而取钅谷,钱益轻薄而物贵,则远方用币烦费不省。”今以白鹿皮方尺,缘以藻缋,为皮币,直四十万。王侯宗室朝觐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後得行。又造银锡白金。以为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人用莫如龟,故曰金三品:其一曰重八两,圜之,其文龙,名“白撰”,直三千;二曰以重差小,方之,其文马,直五百;三曰复小,扌隋之(扌隋下而长),其文龟,直三百(一重八两,则二重六两,三重四两)。其後,官铸赤仄。白金稍贱,民弗宝用,县官以令禁之,无益。岁馀,终废不行。自造白金、五铢钱後五岁,而赦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其不发觉相杀者,不可胜计。赦自出者百馀万人。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抵无虑皆铸金钱矣。犯法者众,吏不能尽诛,於是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分行郡国,举并兼之徒、守相为利者劾之。
时张汤用事,帝与汤造白鹿皮币,以问大司农颜异,对曰:“今王侯朝贺以苍璧,直数千而皮荐反四十万,本末不相称。”上不悦。汤奏异腹诽,坐死。
元鼎二年,令京师铸官赤仄。
时郡国铸钱,而民多奸铸,钱多轻,而公卿请令京师铸官赤仄(以赤铜为其郭也),一当五,赋官用非赤仄不得行。其後二岁,赤仄钱贱,民巧法用之,不便,又废。於是悉禁郡国铸钱,专令上林三官铸。钱既多,而令天下非三官钱不得行,诸郡国前所铸钱皆废销之,输入其铜三官。而民之铸钱益少,计其费不能相当,唯真工大奸乃盗为之。
元帝时,贡禹言:“铸钱采铜,一岁十万人不耕,民坐盗铸陷刑者多。富人藏钱满室,犹无厌足。民心动摇,弃本逐末,耕者不能半,奸邪不可禁,原起於钱。疾其末者绝其本,宜罢采珠玉、金银、铸钱之官,复以为币,除其贩卖租铢之律(租铢,谓计其所卖物价,平其锱铢而收租也),租税禄赐皆以布帛及,使百姓一意农桑。”议者以为交易待钱,布帛不可尺寸分裂,禹议亦寝。
《师丹传》,有上书言古者以龟、贝为货,今以钱易之,民以故贫,宜可改币。上以问丹,丹对言可改。章下有司议,皆以为行钱以来久,难卒变易。
自孝武元狩五年三官初铸五铢钱,至平帝元始中,成钱二百八十亿万馀云。
石林叶氏曰:“《汉书 王嘉传》,元帝时都内钱四十万万,水衡钱一十五万万,少府钱十八万万,言其多也。以今计之,才八百三十万贯耳,不足以当榷货务盛时一岁之入。盖汉时钱极重而币轻,价甚贱时至斛五钱(耿寿昌以贱伤农,建常平之议,其年斛五钱),故嘉言是时外戚赀千万者少。正使有千万,亦是今一万贯,中下户皆有之。汉律,丞相、大司马、大将军月俸六万,乃今六十贯,御史大夫四万;而大将军米月三百五十斛,下至佐史,秩百石,犹月八斛有奇。其赐臣下黄金每百斤、二百斤,少亦三十斤,虽燕王刘泽以诸侯赐田生金亦二百斤,梁孝王死,有金四十馀万斤。币轻,故米贱金多。近世患国用不足,以为钱少,故夹锡当十等交具,卒未尝有补。盖钱之多寡系币之轻重,不在鼓铸广狭也。”
又曰:“如魏文侯相李悝言,一夫治田百亩,亩收粟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石。一夫五口,人月食一石半。百亩之入,以其十五石为税,九十石为食,馀四十五石。石钱三十,计钱千三百五十,而社闾、尝新、春秋之祠只用钱三百,而其馀钱以为五口之衣(衣,人率用钱三百,五人终岁用千五百,今只馀千五十,不足四百五十)。则固不嫌钱之少也。然正使币轻,亦何至是?盖日用犹不满一钱,不知何以为生。”
王莽居摄,变汉制,以周钱有子母相权,於是更造大钱,径寸二分,重十二铢,文曰“大钱五十”。又造契刀、错刀。契刀,其环如大钱,身形如刀,长二寸,文曰“契刀五百”。错刀,以黄金错,其文曰“一刀直五千”。(张晏曰:“按今所见契刀、错刀,形质如大钱,而肉好轮厚异於此,大钱形如大刀环矣,契刀身形员,不长二寸也。其文左曰“契”,右曰“刀”,无“五百”字也。错刀则刻之作字也,以黄金填其文,上曰“一”,下曰“刀”。二刀泉甚不与志相应也,似札单差错,文字磨灭故耳。”师古曰:“张说非也。王莽钱刀今并尚在,形质及文并与志相合。”)与五铢钱凡四品,并行。
莽即真,以为书“刘”字有金刀,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