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弊也。

六十三 善兴利者惟去其害
治天下有道,毋为天下立法,毋为百姓兴利。一法立,一弊起;一利兴,一害随。然则如何?曰:“毋立法,弊则革之;毋兴利,害则除之。”尘去而鉴自明,矿尽而金自见,弊革而法自立,害除而利自兴。封建之法,非不善也,而秦更之以郡县,唐易之以藩镇。郡县、藩镇果能无弊乎?井田之政,非不美也,而秦更之以阡陌,唐又变之以府兵。阡陌、府兵果能无弊乎?常平义仓,足以赈民矣,而或为均输,或为青苗。均输、青苗果胜于常平义仓乎?经术词章,足以取士矣,而或议三舍,或具八法。三舍、八法,果胜于经术词赋乎?法已更而弊自若,利已兴而害自如。故夫法在天下,惟去其所以弊,除其所以害,则虽因今之法而有余;于弊不能去,害不能除,则虽百变其法而不足。东坡曰:“汉取天下于秦,因秦之法而不害于汉;唐取天下于隋,因隋之法而不害于唐。”故李文靖公沆尝言:“居重位无补万分之一,惟中外所陈利害,一切罢之,惟此少以报国尔。朝廷防制,纤悉备具,或循所陈,请施一事,所伤多矣!”陆象先曰:“庸人扰之。”正谓此也。


卷  十
六十四 泛取者乃精取之法
泛取者,专取之法;轻任者,重任之法。吾之所谓泛取者,非无所决择也。始而求之致其广,终而拔之致其精,是吾之泛取也。泛取于方取之初,而专取于既取之后也;吾之所谓轻任者,非有所慢易也。始而进之致其略,然后委之致其祥,是吾之轻任者。轻任于始任之初,而重任于必可用之后也。此岂吾之臆说哉!

盖骏骨既市,骥足焉往?九九获用,奇谋踵至,此固世所共知也。是故论谏者赏,则天下不患无比干;庐墓者旌,则天下不患无曾子;恬退者进,则天下不串无严光;清俭者擢,则天下不患无伯夷;明法者升,则任廷尉者,不患无于定国、张释之;爱民者迁,则居郡守者,不患无龚遂、黄霸。夫然后赏之、旌之、擢之、升之、进之、迁之,吾恐天下无复有是人也。何者?盛名之下,人不敢居故也。“龚遂黄霸”下疑有缺文。

汉高明此说以取人,故其得信、越、平、勃也;不在于得信、越、平、勃之日,而在于贩缯屠狗杂进之时。孝武明此说以取人,故其得桑、孔、卫、霍也;不在于得桑、孔、卫、霍之时,而在于贾孺奴虏并用之日。泛取轻任,岂不足以致天下之忠勇贤智哉?求金于沙,则并于沙敛之而无择。夫其始之所以敛之者,非不欲择之也,势不可也。


六十五 法令不信则吏民惑
商君之治秦,所以令行禁止者,惟其信尔。徒木,细事也,必赐之金,是以人之有功者,知其无有不赏;弃灰,微谴也,必置之刑,是以人之有罪者,知其无有不罚。商君赏罚未必当于理,而卒以强秦者,在是也。

唐太宗诏蠲逋负官物,而负秦府官物者,督责如故;诏免关中租调二年,已而敕已输者,以来年为始。故失信者数,魏徵得以为言。德宗令两税之外,悉无他徭,后非税而追求者,殆过于税;诏所在和籴粟麦于道次,后遣至京西行营,动数百里。故诏令不信,赵光奇得以为言。呜呼!诚信,国之大纲也。徇目前之小利,而伤国家之大纲,无乃谋之不远乎!

治平之政,拣刺义勇。当时诏谕,永不戍边。未几,或以代还东军,或以抵换弓手。东南买绢,当时著令,一用见钱。未几,买绢又为之折盐。

六十六 下之令生于自慢
政以令而行,亦以令而不行。令焉而政不行,非天下真敢慢天子之令,以违天子之政也,或者天子有令而自慢之尔。人惟不自慢也。人而自慢,则天下孰不慢之?夫固有以召之也,发而悔,悔而反。今日而发者至,明日而反者至。将欲从其发者乎?从其反者乎?指千溪万径以导人,而责其皆诣焉,不可也。

周家之盛也,天子深拱于京师,而象魏所揭,木铎所振,诰命所被,众至于六服群辟,外至于九夷八蛮,极而至于海隅出日,奔走俯伏,以听王命。至其衰,则犬戎所攻,郑伯所射,(子)〔王〕弟子朝之所逼,而四方诸侯闭户高枕而莫之救。召之而不至,喻之而不闻,赏之而不恩,诰之而不威。此四者何为其然也?盖尝求之:成王以剪桐兴,而幽王以举烽亡,如此而已。“剪桐”,戏也,“举烽”,亦戏也,而兴亡异焉,则信与不信之异也。

夫不以幼而忽,不以戏而诳,则天子岂有一言而欺天下哉?而天下亦岂敢忽天子之一言哉?彼烽者,警急者之耳目也。无警而举之,召诸侯而误之,后能终无警乎?后而警,警而非误,则孰不以有警为非警、非误为真误欤?一令之自慢,乃至于杀其身,以亡其国。慢令之祸,一至于此哉!

朝廷尝罢添差矣,未几而添差如故;尝罢不务矣,未几而不务如故,则何以使人之不奔竞乎?甲叶、箭羽、筋角之敷,名曰用系省钱,而钱未尝给;和籴责百万之输,名曰不许抑配,而缗降不能半直,则何以使人之不聚敛乎?

六十七 守法度所以系民心
汉时仪注,大抵率意改造,不应古谊者,十常八九,其来法度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