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贻羞家门,三则取笑亲戚。我小姐又不是木雕成泥捏就的,怎么轻弃了来。”公知其不可与谋,乃止。
  次日,夫人谓玉兰曰:“汝父亲忒过蒙憧,怎要将汝金枝玉叶,拟配了周二郎。亏我折倒了他,不致我女受累哩。”兰怅然,嘿嘿不语。夫人又曰:“我想那周郎,家道既贫,身名亦贱。世上尽多高门子弟,怎要这个穷秀才。”兰曰:“周郎多文为富,何尝贫。厚德足贵,何尝贱。郎总贫贱,恐富贵莫加焉。伊虽富贵,曾贫贱不若耳。”夫人曰:“岂不闻读万卷书,不如蓄一囊钱。我女往时明白,怎也似父亲一般蒙憧了。”兰曰:“匹夫薄卿相,韦布傲王侯,在人耶,在钱耶?”夫人曰:“虽然卿相王侯,也原是富贵的人,未必匹夫韦布比得他过。”兰顿足转面艴然曰:“说到富贵两字,真个恼人。”夫人厉声曰:“汝性儿硬,不准我说呵。异日叫饭不来,呼茶不到,那时就莫怪为娘的错置了尔哩。”兰口不能言,但偷垂珠泪而已。夫人知语不合。暗想除非黜开周氏子便好。乃密伺周生短处,媒孽于王公之前。公知其诬,不具论。夫人计极,转诬生与秀英私,言必逐生,勿坫闺范。公意不然,但唯诺而已。
  一日,夫人想得一计。乃诱秀英近前诈嘱曰:“汝可往闲闲轩,拈列女传一部回来。”英曰:“我那晓得甚么列女传。”夫人曰:“周二郎在座,唤他寻来。”英曰:“我怎可与男子相见。”夫人曰:“昔为灌童,今为熟客,畏他做甚。”若英诺而从,遂去。夫人又回谓王公曰:“方才偶过闲闲轩,闻室内有谈笑声,想是有客来者。”公亦不觉其谋,答曰:“既有客来,待我出见便是。”夫人曰:“周二郎在彼,何必老爷亲陪。”公曰:“天下有以主待客,焉有以客待客之理。”遂起身出闲闲轩来。时秀英正在房中,与周生寻捡《列女传》。东箱西架,并无此书。英方转身欲出,而公适至。见英甚疑之。问曰:“汝女子们何故至此。”英曰:“是夫人叫我来取《列女传》的。”公叱曰:“此处有甚么《列女传》,还不快回。”英带羞而出。生亦自觉不雅,满面羞惭。公益疑之,只不说话,坐半晌回去。至阶,夫人闻履声,知公回至,乃诈捧壶出,唤仆谓曰:“汝拿此茶往书斋去,奉客一杯者。”公挽住曰:“没有甚么客来。”夫人曰:“明明有谈笑声,非客而谁。”公曰:“秀英耳。”夫人佯讶曰:“秀英闺阁中人,何故至彼。”公曰:“他说是夫人叫往取书的。”夫人曰:“我又不甚识字,还要甚么书。这都是婢子诬人了。”公点头曰:“咦,怨女旷夫,这事情怎么瞒得我过。”忽又怒曰:“若然,则周氏子真不可留矣。”夫人曰:“此事未知真否?且谩些唐突了他。”公曰:“往日尚是耳中闻得来的,还未可信。今日明明眼中见得的,那有不真。今番实要出他,誓不相留也。”夫人犹诈为劝解。轻一句重一句,热一句凉一句。说得王公五腑火腾,怒不可遏。
  时秀英适过窗外,尽听所说。大惊,回诉于兰。兰曰:“此夫人欲逐周郎,故设此谋,以加罪耳。”英吁曰:“欲杜周郎婚约,有话任说。何遽以此陷人。”说讫,欷/而泣。兰亦嗟叹之。英挥泪曰:“小婢何足重轻,独惜两璧相逢,终然瓦解耳。”兰曰:“母氏之谋既行,父亲之意亦变。今日之事,虽有张苏舌剑,范蔡唇锋,而欲中秦楚而求成焉,盖亦难矣。”英曰:“然则乐昌之镜终破耶,延平之剑终分耶,合浦之珠终去耶。果尔,则百劫尘中,空作三生之梦矣。”兰不语,但悒悒而已。英又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请小姐谋之,人心既至,天眼自开也。”兰犹有难色。英又曰:“此事我思之详矣,毫厘之差,千里之谬。倘徒区区,有阻千载下,其谓之何。吾恐叹小姐守礼者无多,而笑小姐薄命者不少也。”兰默思久之,乃曰:“事已至此,不得不如此了。”英问其意,兰曰:“今夜可约郎于花前月下,立定婚盟。待郎异日富贵荣归,遣媒议事。夫人能不动念否?”英喜曰:“小姐此言,深合我意。”
  至夜,云空月朗,天气清和。兰乃令英邀生及阶,遇生倚月伴花,作依依状。英低声曰:“先生夜未就枕,岂与月花有约耶。”生惊喜答曰:“否,春色闹人眠不得耳。”英近前曰:“今日之事,先生曾知也否?”生曰:“不知。”英乃将夫人诱他寻书,欲令老爷嫌疑,以绝婚约等语,细细说来。生长吁曰:“若然,则此事休矣。”英曰:“无虞,请到花园,自有佳话。”遂挽生偕行,穿过了杨柳阴,踏遍了牡丹影。忽见荼0架下,俏立着一位佳人。秀雅端庄,满天丰韵。英顾谓生曰:“还认得拍蝶美人否?”生惊喜,急整冠服,以半礼见之。兰亦束袖敛衽,徐徐答礼。礼毕,复以扇蔽面。生曰:“小生俚俗寒儒,穷途落魄,过蒙尊大人垂怜下纳,德义兼深。自顾微躯,殊深愧赧。”玉兰轻启朱唇,娇声滴滴,答曰:“自昔先生驾临,未知卞璧,辱慢之罪,固不容辞。讫至文会开时,窥先生之一斑,想先生之全豹。乃知文渊学海,尽属先生。陆海潘江未之过也。妾诚愧悔交迫,爱慕兼深。故特略内外之嫌疑,以聚文人之好会。俾得一亲雅范,以魁天下英才。而先生惠然肯来,不以长揖见拒,真逢迎之幸也。”生曰:“小生樗栎微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