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也,今曰“在明明德”,而又曰“在亲民”,分明是两物矣,物则自然有本末。亲民以明吾之明德,虽曰一事也,然一事自有一事之终始,万事亦各有万事之终始。始终分而本末见,是二之也。道其可二乎哉!学其可二乎哉!是故要必有至善而为吾人所止之归焉,特人未易知此至善之止耳。知此至善之止,则自然定静安虑,而诸止自得矣。是故苟知所止,则明明德者不为空虚而无用,即明德而亲民之道已具;亲民者不为滥而无功,即亲民而明德之实自彰。苟未知所止,则明德为杂学之空虚,亲民为俗学之支离,胥失之矣,宁直二之云乎哉!
  是故大学之道,终归于至善之止,而以知止为极功,得止为效验云。然则学之而终身不得所止者,亦由未知所止故也。
  呜呼!知止其要矣,致知其功矣,此大人之学所以难在于知止也。师友父兄相与讨论而研究之,则无生之乐,无死之苦。千圣万贤,岂外是哉!
  与陆天溥
  承示足见上达真功,愧弟远离教席,不获时聆新得。既见头绪,即加猛火,使真金一出矿,不复至入矿,岂不伟哉!火力既齐,真性自见,正不宜放手也。甚喜甚慰!
  但所云满考事冗,及一二酬应为累,归之业力,则不敢奉命。当知业力即是道力,一切给由遣价事业,尽是日用火候,温养圣胎,无二无别。志道据德,依仁游艺,今之学宫匾以名斋,人人只是信口读过,不肯理会圣人吐心吐胆为人处,遂使恳切要领之言,翻为匾额剩赘无意味语,殊可笑耳!
  夫志道如志的,的在百步之外,尚尔遥远。据德则己得而据之,然日夜惶惶,犹恐侵夺,终非己有,与我犹二也。依仁则彼我不二矣,然犹未忘一也。到游艺时,则如鱼游水,不见其水;如水裹鱼,不见有鱼。自相依附,不知其孰为依附;尚无所依,而何据何志之有?尚无有仁,而何德何道之有?到此则遣价给由,种种皆艺也;由给价遣,皆游也。岂不平常!岂不奇妙!日用应缘,但如此做去,则工夫一片;工夫一片,则体用双彰;体用双彰,则人我俱泯;人我俱泯,则生死两忘;生死两忘,则寂灭现前。真乐不假言矣。
  孔子告颜子不改其乐,不改此也。程夫子寻孔、颜乐处,寻此处也。此乐现前,则当下大解脱,大解脱则大自在,大自在则大快活。世出世间,无拘无碍,资深逢源。故曰:“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故学至游艺,至矣,不可以有加矣。管见如此,幸与诸友商之!
  与焦弱侯
  “说法教主”四字真难当。生未尝说法,亦无说法处;不敢以教人为己任,而况敢以教主自任乎?唯有朝夕读书,手不敢释卷,笔不敢停挥,自五十六岁以至今年七十四岁,日日如是而已。关门闭户,著书甚多,不暇接人,亦不暇去教人。今以此四字加我,真惭愧矣!
  因思每郡国志有“乡贤”则必有“名宦”,又有“流寓”者,以贤人为国之宝。有乡贤可载,则载乡贤,以为一邦之重;无乡贤,则载名宦,亦足以为此邦之重;若无乡贤,又无名宦,则载流寓之贤,亦足以重此邦。则如生者,虽不敢当说法之教主,独不可谓流寓之一贤乎?可与麻城之乡贤、名宦并声于后世矣,何必苦苦令归其乡也。是岂无忘宾旅与柔远人之意哉!果若是,则邵康节当复递归范阳,白乐天当复递归太原,司马光当复递归夏县,朱文公当复递归婺源,不宜卒葬于沙县之乡矣。生虽不敢上同于诸大贤,独不可比拟于诸贤之流寓乎?天下一家,何所而非乡县,恐不宜如此大分别也。
  且夫圣人通天下以为一身,若其人不宜居于麻城以害麻城,宁可使之居于本乡以害本乡乎?是身在此乡,便忘却彼乡之受害,仁人君子不如是也。既不宜使之说法为教主于麻城,而令其说法为教主于久去之乡县,是重他乡而藐视目前,亦又太远于人情矣!此等见识,皆生所不识,故敢与兄商之,以兄彼师也。
  与友人论文
  凡人作文,皆从外边攻进里去;我为文章,只就里面攻打出来,就他城池,食他粮草,统率他兵马,直冲横撞,搅得他粉碎,故不费一毫气力而自然有余也。凡事皆然,宁独为文章哉!只自各人自有各人之事,各人题目不同,各人只就题目里滚出去,无不妙者。如该终养者只宜就终养作题目,便是切题,便就是得意好文字。若舍却正经题目不做,却去别寻题目做,人便理会不得,有识者却反生厌矣。此数语比《易说》是何如?
  复陶石篑
  通州马侍御,经世才也,正理会出世事业而乏朋侣,然异日者断断是国家获济缓急人士。吉州太和王大行,非佛不行,非问佛不语,心无二念,动无杂思,他年一尊释迦是的;不然,亦上品化生矣。今世参禅学道,未见有勇猛精进过此者。承天之陈,旧日徽州太守也,用世事精谨不可当,功业日见赫,出世事亦留心,倘得胜友时时夹持,进未可量。此京师所亲炙胜我师友如此,其余尚多,未易笔谈。梅客生虽眼前造诣胜是三公,但负其奇迈,少许可,亦终为经世士耳。
  接手教即同见面,接见令兄即同见公。外《净土诀》一本附奉。
  与方初庵
  弟自二月初回湖上之庐,即欲附一书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