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于蒋梦麟,乃得离北京也。不意又造作炎丈恨我之言,殊未悉其意之所在。

  ◎刘崧生

  智影顷语余,刘崧生病数月矣。医者疑为肝炎,不治之疾也。余于崧生相识已晚,“五四”运动时,嵩生方居北京,为律师,有藉藉名。即挺身为各校被捕学生义务辩护,余钦服其人。十年六月三日,新华门之役,余为徐世昌所讼,崧生亦愿任辩护,其好义如此。越年,余乃得与交。崧生福建人,善别味,其庖丁治馔美。时广东郑天锡、黄晦闻,浙江陈伏庐丈及汤尔和、余越园、蒋梦麟,皆与嵩生善。有一时间,轮流为东道,每星期一会,限费不多而馔必精美,然唯崧生与天锡家为最佳,天锡且自治馔,材料必校锱铢也。每会高谈大嚼,极酒酣耳热之兴。其后余与晦闻、梦麟皆离故都。二十年,余复至而崧生南行,不相闻问。前年一遇于道,略语而别。今闻智影言,即托转询嵩生寓址,亟欲访存,而今晨读报,乃见其讣矣。回忆前情,不胜腹痛。三十年九月廿四日也。

  刘崧生与余越园皆喜骂人,然嵩生不妄骂。嵩生故属进步党,尝为国会议员,然未尝就仕途。越园亦异之,近尚欲谋得国民大会代表也。

  嵩生、越园饮酒量皆弘。尝在崧生家,饮百廿年前绍兴酒及七十年前绍兴酒,酒皆成膏矣,非以新酒和之不能饮。百廿年者味极醇,入口几如饮茶,而齿颊皆芬。

  ◎罗文干

  三十年十月十八日,报载罗钧任没于广东乐昌县。钧任名文干,留学英国,治法律学。建国初,任京师总检察厅检察长,检举袁世凯叛国称帝,大得称誉,其胆识固可服也。十年,王亮畴宠惠组阁,钧任长财政,力任整顿。而陆长张绍曾谋取王以自代,与众院议长吴景濂等以奥款事,白总统黎元洪,将钧任迳交法院看管。然莫须有之狱终白,而钧任之廉洁转为世信。其后任国民政府外交部长,特别费用余而不入私囊,则殆自来所未有。钧任与亮畴同乡同学,同得时誉,然亮畴之骨气远逊钧任也。亮畴内阁既为绍曾等所毁,钧任被逮,亮畴不能以去就争,而犹思恋栈。时余佐汤尔和为教育次长,亮畴辞职之前夕,与外长顾少川维钧等集尔和家,亮畴不欲因钧任事而去职,谓尔和曰:“你是医生,当知医生以救人生命为务。余今日当以救国为先。”尔和曰:“人正要打杀你。”卒以尔和力持,遂辞职而绍曾代理国务总理矣。继长外交者为黄膺白郛,时膺白正寓绍曾家,人谓膺白实与其事也。膺白就任外长后,第一件公事即签定金法郎案。膺白曾语余曰:“我当时拿笔,手为之抖。”盖虑步钧任之后尘也。钧任之狱,非财部科长徐曙岑行恭挺身力证,几不免于缧绁。而亮畴去职后,亦未尝为钧任力也。彼时尔和颇谋脱钧任,故钧任与尔和交遂密。其后相偕入吴佩孚幕,又同赴奉天,为张学良客。此后乃分道矣。钧任平日喜语,语不避人,然率直出肺腑。抗战之始,桂军欲效兵谏,胡适之致谴于桂军领袖李宗仁、白崇禧,钧任亦斥适之,语严而隽。钧任故与适之善,然不阿友也。今闻其丧,失一良友,而不得临抚其棺,怆何如也。

  ◎汤李之交

  李拔可先生以《硕果亭诗》见贻,都二卷,附《墨巢词》。拔翁诗入宋人堂奥,评者以为似后山。其《荔枝》一绝云:

  蜀道何曾听子规,归心自与水争驰。

  三更失去乌尤寺,却向渝州见荔支。

  隽永清雅,唐人风格。又有《赠汤颐琐》云:

  细书摩眼送残年,皮骨绳床坐欲穿。

  自笑众中能着我,不逢佳处亦参禅。

  劳生已付磨人砚,世故犹撑逆水船。

  上下云龙吾岂敢,相看乌可待谁怜。

  颐琐为余父执,汤伯繁丈荣宝别号。丈为汤雨生先生侄曾孙,幼有慧性,才华卓越,与费圮怀念慈、江建霞标同学。费、江皆捷南宫,入翰苑,且载时誉,而丈阒然里樱教书游幕,终身不得志,屈蠖叱咤,而性复难谐于俗。常居上海,为小型日报如《采风报》、《游戏报》之类,日撰谐嬉之言数则,以此资生。及入商务印书馆,司文墨,生活始得安定。居馆近二十年,得积资三千银圆,乃失于兵,遂仍以穷死,年七十七矣。夫人史氏,溧阳故相之裔女,丈之孟光也。晚岁伤明,亦以穷死,后丈四年,年八十一。丈工诗,颇似其乡先生黄仲则,其集晚始梓行。余父与丈契似金兰,然无谱系之联。夫人则与余母结盟,内外之交皆无间也。余父殁前,欲托孤于丈。及卒后一年,丈自苏州至杭会葬,挈余归苏州,延刘先生题为余授课。盖有延陵挂剑之意,风谊为余所感佩,终身矢之者也。丈虽工于文,而顾拙于簿书,在商务印书馆时,治文墨每不当张菊生先生意,辄令重草,有时复草至再三,丈不耐也,则每更而愈失。时陈叔通师丈与共事,辄代为治,而拔翁亦调护之,故久于位。读此诗知翁于丈之厚。

  ◎王静安

  □(三十一)年五月廿九日,某报载何天行“王静安十五年祭文”,意在发明静安本心不在为遗老,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