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登舷,皆被飞子中要害,堕江而毙,已数十人。贼帅怒,自携大盾挟白刃飞登中舟,觉盾上炮子雨下,始知击者在上,于是蒙首俯身,才欲入舱,安人手发铁丸,中盗顶,扑跌入江。众呼曰:“大王殆矣!”皆溷水抢护而遁。群婢咸集,安人命举火厚赏之,叱舟子放舟前进,俊大悦,揖而请曰:“夫人是何神术,治大盗若小儿然?诚乃将门之豪杰也。”安人曰:“无他,妾父好马射,家有闲圃一顷,翼以长垣,中具马道箭厅,恒以妾置厅事观艺。妾时尚幼,戏以石子击射鹄,父笑曰:‘儿欲为此,吾以银为的,能下者予之。’妾乐此不疲,与群婢日击,至二三年,百发百中。父又以纸作人,画周身穴道,命击某穴,亦无不中。继又以牛革为人,画穴于背,命以铁丸穿之,习四五年,则所发皆洞。父笑曰:‘女将军天下无敌矣,’故侍婢皆知款窍。如是而已,无他长也。”俊曰:“棋子微物,何能杀人?”安人曰:“熟是法者,粒米可以杀人,况棋子乎?彼所击者,非穿太阳穴则取二目,子已入脑,能不立毙乎?”俊曰:“既闻命矣,然婢伏何所,而贼不觉?”安人曰:“婢猱踞桅巅,俯视明而用力远,故无不中其要害。且黑衣与木色等,夜色朦胧,故盗不觉也。”俊曰:“夫人伏舱内,何预知贼首之必登中舟也?”安人曰:“中舟较群舟大而有仪仗,群盗四面受亏,必料中舟为主,贼首必欲破之。既登,即知击者在上,不意妾在下也,故幸中之。”俊不胜叹服曰:“夫人真娘子军之巨帅也,智勇无双。仆何福而遇此?”
  
  及抵官,六载任满,调首邑。时有军功参戎许杰来镇南都,与俊投合,约为昆季,时相过从。盛夏,解衣而不释便帽,俊窃疑之,及俊得保荐将入觐,杰具席饯行,饮已酣,俊问曰:“大兄当暑不去冠,何也?”杰曰:“既为昆季,事可无讳。予大江巨盗也,因劫官舫,被铁丸击顶去片骨,几殆。幸寇中有儿脑丹治痊,然不可以风,故不释冠。”俊曰:“以兄男略冠三军,何见伤于官舫?”杰笑曰:“此予之恩人也,曾访舫中,能者系少妇,予喟然自失,去盗不为,投边营入伍,屡上首功,五六载进膺是取,皆由一击玉成之。此妇非予之恩人耶?”俊曰:“知恩人何在?”杰曰:“闺阁中人,何从物识?”俊笑曰:“兄匆罪,是弟妇也。”杰骇然起,具衣冠请谒。俊命仆传请安人出。杰见其弱质盈盈,不觉再拜稽首曰:“此天人也,天命诲予矣。”
  
  凛然而退。
  
  齐叫化
  
  齐丐,不知何许人。江浙谓丐为叫化,因以为名。其为人似颠狂而实好义。恒乞食,有余,则与同丐中之病不能行者,故群丐皆推尊之。日者齐食于丧家,果腹而回,酣睡邮亭,悠悠自得。忽来一丐,蹴之起曰:“汝非齐叫化乎?”齐张目熟视,索不识者,曰:“呼我何为?”来丐曰:“吾向知汝好义,今有一技传汝,愿学乎?”齐曰:“愿。”来丐出红丸曰:“食此,能知人病之所在。”齐立吞之,又授之针,长尺许,曰:“既知病源,以此刺之,无不立愈。”齐恍然大悟,踊跃狂笑,而来丐已逝。遂游行乡市,遇跛者,针之即平。遇瞽者,针之即明。遇因风而哑者,针之即能言。于是齐叫化之名噪传一时,所到之处,病人环伺之。然齐必择人而施,其贫者不必求而治之,其富者必婪索满意而后投针。日得数金,呼同丐遍散之,不藏分毫。
  
  有典商某,因风致疾,右臂已废,百药莫效。闻齐名,使人邀至,示之臂,齐曰:“易耳,必予我百金则立能复旧。不则半握而已。”商不得已,与之。齐针其肩成巨孔,曰:“不可封穴,俾风从此出。”拔针而臂即运动。自此逢节举发,则风从穴出,飒飒有声,而终身不复病矣。齐得金,济生葬死,数日立尽。又与群丐游于村落,见殡者四人,辇一白木棺,血涔涔下。齐熟视而呼曰:“若奈何杀活人于棺中耶?既露我等目,当为复仇。”挥丐群围之,棺不得行。辇者曰:“毋得卤莽,死者为予妇,因难产,胎上攻心,亡已周日矣。”齐曰:“必启棺予我观之。”辇者怒,正喧争间,有识者曰:“此齐叫化,良医也。汝盍启棺,伊必有说。”辇者大悦,以棺回家,出其尸致室中,齐以针刺心下,唤众出曰:“速命妇女伺之,将产矣。”众退媪入,哇然一声,子产而妇醒。齐大笑,不索一钱,掉臂竟去。
  
  有金宦者,家佣少妇晕死于室,不知所以。家人佥曰:“齐叫化必能活之。”于是厚给丐者寻之至,视少妇,笑不可遏,曰:“伊夫何在?速呼来,尚可治。”宦家即唤其夫至,齐曰:“我活之,必重酬我。”宦者以巨金置几上曰:“若能立活,即持去。”齐又大笑,针少妇之腹,谓其夫曰:“我拔铁针出,汝以肉针入,即无恙,否则虽醒不久也。”其夫忸怩应之。遂去针攫金,推宦者出,反闭其夫曰:“莫管莫管我。”问,“宦何不谨于房事,而令少妇潜睹,致成欲闭耶?”宦者愧谢之,齐大笑去。或病家为父母故,衣冠设席,延为上宾,齐来大怒,不顾而去。问其党,佥曰:“欲得其欢心,须以矮几席地,丰以酒肉,俾独据而食之,则高歌喜笑矣。”试之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