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谢大将军,自此寂然,亦无回音。沈思大将军权势过甚,虑罹党祸,不敢出仕,称疾家居。
  
  不数载,闻帝愠大将军,迁谪吴地,百官交章劾其肆横状,帝震怒,命削职拿问。过苏郡,沈贿通缇骑,潜入舟中,抚大将军而泣。大将军笑曰:“大丈夫视死如归,予即不法,实无悖逆。第上怒不解,予固不望生还。况予以儒生起家,权势倾百寮,享用逾万乘,得无盈满之诛乎?惟幼子托先生青目。”沈唯唯,纳赆千缗不受。入都,帝廷鞫之,皆承赐缳首,籍其家,诸子弟皆遣戍远方,为怨家所灭。其幼子因无职名得以脱漏。沈闻之,不胜悲感。是夜,突有北来流丐二人,入宅求见。阍者与之钱不受,丐曰:“但得一晤主人,死亦无憾。”沈出视之,即老苍头与公子也,相对恸绝。遂匿以为子,以存大将军之后。
  
  无真叟
  
  浙人章生,在闽游幕,应台湾县之聘,司征收,偕渡重洋。方其入署时,同事者欺其木讷。凡宽房畅室可以栖止者,皆为占去,章生几无息肩地。主人悯之,让居二堂左个,喧嚣甚,独步后圃,以散其心。见岑楼三间,左右有厢,环以短垣,地极幽雅,而寂无人居。叩其关,则锁闭坚固,莫知其故。徘徊间,有汲井入至,咨询其缘,始知楼为狐仙供奉之所,无敢擅入者,惟主人行香,一开即闭。章生年已六旬,向习庄老,好谈清静,亦无所畏忌,今得其地,岂肯舍旃,急与主人谋迁,许之。遂启关粪除,以安卧榻于层楼之下,寓仆于厢。肃具衣冠,焚香登梯,见楼上清洁无尘,中设一几,一牌书“无真仙人之位”。章生再拜,致敬而祷曰:“弟子某游幕至此,与仙有缘,寄托宇下,伏祈庇佑,如蒙不弃,下愚某亦好道,维冀开其茅塞,诏以自新,则感受慈恩,益无既极。”自此安居楼下,从公无扰。朔望,则具鸡子清酒再申前祝,积诚不懈。虽无形迹,而风清月朗,则闻履声橐橐,自楼而下,或散步中庭,或推门径去。章生益朝夕致虔,哀祝前词。
  
  半载余,时值中秋,天朗气清。是夜设几席于院落,樽酒盘飧,将欲独酌。忽一杯旋转,自移至对座而定,章生见而喜,急具衣冠拜请曰:“仙人果怜下愚,来格来飨,某敢侍坐。”亦举一杯敬谨酬酢,则无音响。又夜,独坐房中,忽一座自移相并。章生益喜曰:“仙人来矣。”亟向座拜迎,亦无他异。章生悟曰:“仙人屡顾而不接洽者,必因有仆在侧,恐泄其机耳。”次夜,托故遣仆他室卧,闭门而敦请,忽座上有人言曰:“先生可谓诚矣,老朽久鉴贤衷,惟不敢稍示异迹,以贻人口实耳。今吾两人相对,可无他虑。请言其志。”章生耸然曰:“下愚久幕仙道而无所遇,意谓黄庭道德诸经,皆古之寓言耳。今坐对仙人,是必真实无妄,请明以教我。”对座笑曰:“老朽道号无真,而先生欲真之,奈何?”章生曰:“请问无真之义?”对座曰:“即如目前之房屋器具真矣,百年后安在耶?父子夫妇真矣,瞑目后何有耶?世人惟其认真即为真,累六欲得以牵之,三毒得以制之,老朽无此,故无牵制,不过一闲散汉。尊之曰仙人,则吾岂敢?请以无真叟唤吾可也。”章生曰:“叟为何朝人,以何成道,因何不居山林而溷迹坐寰?请言其故。”叟曰:“吾曾见宋高宗南渡,至今五百余年矣。自天台得道后,奉天狐命派司是邑印信,故不得不居此耳。”章生曰:“凡有衙门,即有印信,其尽仙人司之耶?”曳曰:“然。”章生曰:“何衙署中有彰彰供奉者,有默默无闻者?”叟曰:“道蕴有浅深,故灵应亦有隐显。如世之官长有能有拙,其能者赫赫争先,其拙者事事退后,亦由此理。”自是遂成相与,无夕不聚。凡章生有忧喜事,必预报之;有过失处,必规劝之。俨然哲友。
  
  时因主人酬神演剧,优伶数十辈争媚幕中人,有亚禄者,年已冠,虽色艺未衰,而人皆嬖宠幼稚,禄竞无颜,郁郁不得志。叟劝章生厚结之,章生虽非所好,因叟意,特爱怜之。自愧缠头不丰,而亚禄时有请乞,姑漫应之。方无所设措,而探诸床头,则必随意得物,以与亚禄。禄竟与诸稚伶争胜,有过之无不及。禄感章生甚,未几剧散,亚禄不知所往,而章生亦不置意。越三载,叟忽谓章生曰:“吾将告别,卜居贵乡西湖之T。”章生曰:“典守者不得辞其责,印既无恙,奚可舍去?”叟曰:“印将舍吾,非吾离印。”章生讶曰:“何谓也?”叟曰:“足下日暮途穷,不思归故乡,而追问他人闲事?”章生曰:“予非不愿归,奈官场习惯,觉家乡之饮食起居,皆不能如意。迟迟吾行,职是故也。”叟叹曰:“数耶,数耶,老朽竟无可如何耶?今有一物相赠,务必随带勿离,亦可幸免。”飞一纸下,章生拾视,乃绍兴客之贩酒票也。章生莫知所以,以敬叟故,作囊佩诸内体,因请叟一显其形,以志别,叟诺。次夜,设果席于楼上,遣从闭户,闻叟唤入,则睹一老者,圆面大耳,碧眼方瞳,髯发皓白,着古衣冠,笑容相迎。于是举杯欢饮,章生醉卧而叟逝矣。
  
  未几林逆起事,攻城将殆,章生易厮役之衣履,随难中人遁,被林之党匪擒得,献俘堂下。林审之曰:“汝非土著,必官之亲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