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王君背唐诗“有花将折直须折”一句,期期不能背下去,而蛮师则夏楚将下矣,余在傍不免狐悲兔死物伤其类,即代接曰“莫待无花空折枝”。而不料甫出口,蛮师竟迁怒我,而夏楚着我头颅矣。嗟乎忍哉,蛮师w哉我也!课罢后,王君谓我曰:“妹为我枉受夏楚,我心不安,当赠妹记书条一件。”王君善迭记书条,平日须将制钱数十枚买其之记书条,且不肯廉售,而今日因一句唐诗,而得无价值之记书条,从此以后,我更爱唐诗矣。王生年仅十岁,而性之狡猾,读书之敏,无有过于此也。其它诸生皆忠厚愚钝之小孩子,一切皆任王生之指挥。一日蛮师他出,蛮师耗阿芙蓉,大缸之鸦片烟,置之案头。蛮师每下午必往近处往还数次,以待有所奇遇也。其实形如荒伧,逢人白眼,出必遭美人之白眼,归必打吾辈泄其私愤。嗟乎w哉,吾辈无知小学生也!王生已探知其私,故与我等谋,必有意制之。故俟其出时,即将其鸦片烟葬于土中,其归时即觅鸦片烟不得,大索大闹。吾曰他食,先生拟吾辈窃食,而鸦片烟,则学生虽愚,岂敢食哉?彼语涩,而又恨我入骨,竟将夏楚打我,曰:“打汝之嘴硬也。”余正在饮茶,余恨极,即将沸茶泼其身上,彼痛极而倒卧床中。其时五六月中吴中甚热,师即唤书役曰:“速请少爷出!”少爷者,我父也。我父素爱我,从未加诸怒色,其时仅在先生前赔罪而已。而余则畏罪匿于衣橱中,无人知也。而阿母阿父堂儆嗖坏茫问他生皆云不知,而王生则云:“妹必投井而死也!”其实我匿厨中,王生为之也。王生狡猾已极。我父母堂儆辔拮牛阿母竟痛哭而接外祖母来,外祖母竟大肆咆哮,责我父不该请师读书,“岂欲令作女状元耶?而今逼死,我之八年心思白用也!”言至此,声泪俱下。我在橱中,被外祖母感动而出,外祖母见余,则笑而抚之曰:“狡哉韵儿!速随好婆走。否则汝父又要打汝也。”而我父母则大怒欲打,且命仆人假置井中,我则大哭而告曰:“以后再不敢也。但种种谲计,皆某哥之谋也。我惟从计而行。”我在橱中甚气闷,出来又如此受责,王生则逍遥法外。外祖母见我且哭且陈,恨恨而谓我父曰:“余当同韵儿去!女小孩本不必读书也。”余在外祖母家住数日,而阿母又饬仆人钱福来接我去,仆人曰:“家中做许多新衣服,小姐宜速归,否则新衣服均被小玉穿矣。”小玉者,即小婢之名也。外祖母则经外祖父及舅父母等相劝,而任我去也。
  余不得已,又归家读书矣。而同学诸君非常欢迎我,并又送我记书条,并道前歉。余亦欢喜非常,因阿母真做粉红银绸单衫令余试穿,先生亦不敢奈何我。从此以后我与王生胆更大。一日,余母之女友曹太太来寓,曹太太本社会之花,为人所称道,而吾师则更注意也。彼料曹太大出轿必走过书房窗外,彼先将纸窗触破以待。而我即吟曰:“触穿纸窗容易补。”而王生即续曰:“伤人阴隙最难修。”蛮师闻之,恼羞成怒,而曰:“汝等读书不用心,闲事极用心。”我曰:“有其师必有其徒。”吾师恨恨而指我曰:“汝若为男子,非造反不可。”每年春间,阿父阿母必到杭州及申江去游玩,家中仅留蛮师及仆媪等,家中一切均托蛮师。女佣中有金姓者,本良家女,早岁守节,年仅廿六,貌娇好,性温柔,余之保母也。有一夜,我在睡梦中,闻金妈呼救声惊醒,则所为吾师者,已在金妈床上作哀求声。余不解其故,意为日间读书不用心,夜间来请我吃夏楚也,惊极而嚎。所为孙妈及小婢,隔房亦惊醒而来,均曰“捉……”,而蛮师始惊走,又作冷笑曰:“汝真不受抬举也。”而金妈即觅死,经余痛哭而劝阻,且曰:“先生太不讲理。我读书不好,何以责打妈妈?我亦不是皇帝,妈妈亦非太监。”余常闻老者云:皇帝读书不好,师责打太监,所以俗语云“皇帝勿急急煞太监”。翌晨金妈即同余至外祖母处痛哭,外祖母莫明其妙,问其何故。金妈即曰:“请问小姐便知。”而外祖母即问余,余曰:“我不知。但知昨夜先生到金妈床上打金妈,金妈哭而且骂,后来先生即走,金妈即要死。”外祖母曰:“我知之也。”一面劝金妈,一面写信与我父母。奈外祖母虽识字而不能写字,其时舅父等亦均到上海去,不得已而倩邻人某君写。外祖母谓余曰:“儿速用心读书,今乃知不能写字之不便也。”不数日,我父母归矣,余即笑而迎曰:“阿父阿母归来矣!金妈被先生打,要上吊死,幸儿劝止。”阿父曰:“毋多言,我已知。”随即至书斋,余亦随之而去,看先生之动静,明日又可与同学嘲笑。我父甫及门,而先生即曰:“东翁归来耶?晚生该死,老糊涂了,请东翁恕罪,千万不可辞我!若辞我,当死在东翁之前。”说时声泪俱下。我师当初色胆如天,何以此刻胆小如鼠?所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奈彼在家时,本被其子辱出,因他屡次欲强奸媳妇之故。呜呼,我师真一老怪物也。
  迷信之人皆信鬼而余则自幼即不信但有一奇事令人不解余有从舅因遭继母凌虐成肺病而死五七之日俗礼所谓闹五更余年九岁见姨母等皆不睡待舅父归也余亦不肯睡欲待舅父也时交十二点余忽回顾见舅父衣冠楚楚立于书房门口余再回顾则已不见也至今思之究竟人死有鬼无鬼我实不能详知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