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预备立宪程序单,彼亦公然附和,可笑也。然其奸滑之意,辄露于词色,彼敢以太后之变法为戏谈,乃曰:“我们现在也成假洋鬼子了。”太后闻之,殊不怒而笑。妇人之见,诚不可解。后有两广督臣陶炎奏请裁减太监。莲英先知之,竟匿不上闻,直俟运动成熟,知太后决不允从,然后呈进。其把持之毒焰,可畏也若此。太后崩,莲英年已老,犹拥厚资,与士夫往来,富贵福泽兼之,历史上所罕有也。

光绪帝得痼疾,或云不男,故皇嗣终虚,然与珍妃感情甚挚,殆所谓非肉欲之爱欤?珍妃才色并茂,且有胆识,实女子中不可多得者。惜埋没宫闱,厄于牝朝孱主,不克尽其才,虽然,名已传矣。庚子之变,联军警信至,太后寅初即起,拟即西幸,身着蓝布服,如乡间农妇,且令改汉妇妆,梳髻如南人饰。且叹且语曰:“不意有今日也。”命雇平民骡车三,召帝与妃嫔齐集。将行,珍妃昂然进曰:“皇帝一国之主,宜以社稷为重。太后可避难,皇帝不可不留京。”太后怒甚,视之以目,忽厉声顾命内监曰:“可沈彼于井。”内监即取毡裹妃,欲持去。皇帝哀痛已极,长跽恳求,谓:“彼年幼无知,幸太后恕其生命。”此时太后怒不可遏,曰:“速起,勿言。此时尚暇讲情理乎?彼必求死,不死反负彼。天下不孝之人,当知所戒。不见夫鸱^乎,养得羽毛丰满,即啄其母之眼,不杀何待?”盖此语明斥光绪帝戊戍之事也。又曰:“予亦不欲挈之行,途中见之生恨,若留此则拳众如蚁。彼年尚韶稚,倘遭污,莫如死之为愈。”内监知太后意已决,遂持毡裹推之宁寿宫外大井中。帝容忧戚,不敢哭也。及回銮,慈禧见大井,忽追念珍妃。时推妃入井之内监尚在,乃斥之曰:“予向言珍妃遭乱莫如死,惟必死珍妃,乃一时之感愤。今见尔,想见手推时之残忍,犹怦怦心动。”因谪此监于海子当苦差,人皆以为太后果仁慈也。其居心狡诈叵测如此。

庚子攻使馆未成,而拳民戕德使克林德,以致酿成大辱。今京师东城有石坊,巍然建于道中者,即此大辱之纪念碑也。当时不知戕者为何人,岂知竟有极风趣之奏闻,表明此主犯为何人者,而当日且为之表功。奇哉!当时京中都察院,亦万不可湔之拳匪罪魁也。闻都察院以此摺奏西安行在,留中未发抄,慈禧亦未加批。乃西安随扈之一官,得此奇趣之奏摺,即抄送上海各报登载云云。奏摺略曰:

日内有日本人所雇侦探,在日军领地当铺内查出一时表,上镌“克林德图记”。当铺主人言:此乃一满人名安海者所质,其人住内城车店内。侦探名曰得洛,本族营定字第八队书记。查得此事,即报告于日人,立派人往车店内。以二三人先入内,立院中问曰:“安海在此住否?”有一人答曰:“予即安海。”乃立时拘去。审问之时,安海神志镇定,毫无畏惧。问官问曰:“德国公使是否为汝所杀?”安海答曰:“我奉长官命令,遇外国人即杀之。我本一兵,只知服从长官命令。有一日,我带领二三十人,在街巡逻,见一外国人坐轿而来。我立于旁,对准外国人放一枪,轿夫立时逃走。我将外国人拖出,已死。其胸前有一表,我即取之。同事者有得其手枪者,有得其金戒者。我万不料因此表犯案。但我因杀国仇而死,心中甚乐。汝等即杀予以偿命可也。”翻译又问曰:“你那天是否醉了?”安海笑答曰:“酒乃最好之物,我寻常每次可饮四五斤,但那天实未饮一杯。你怕我要倚酒希图减罪吗?”安海真一忠勇之人,侃侃不惧。观者皆为动容,觉中国军中尚有英雄也。次日,即交付德人,于克林德被杀之地杀之。臣等思此事,理当奏闻。安海为国而死,当邀皇太后、皇上之悯惜,加以荣典。谨此具奏。

此奏不知何人领衔,想都老爷之英名,亦可与安海争光也。此奏若在端、刚时代,定得传旨嘉奖。

回銮时之景象,有一部分为《泰晤士报》所登者,极有风趣。兹节润其词录之:

十二月三十一日晓,全宫抵正定府,护送者马队一营,官员、太监甚众,行李箱件等载有三千乘之多。一时旅馆宿屋难容,从人至露宿。而天寒在冰点两度下,行人嗟叹,瑟缩流涕,下级官亦几无栖身之所。忽火起于行宫旁之厩中,幸即扑灭。一月三日启行,从人皆有无色。盖各怀归志,不愿居此受苦也。凡扈驾之王公、官吏,仆仆于冻裂不平之路中,状至凄惨。而太后、帝妃、总管太监等,所行之路则不同。由西安至此,路皆碾以细泥,砥平鉴发,时刷以帚。铺路金每码(二尺五)需费墨银五十圆。平时道芜不治,至此穷极铺张,皆旧习之劣点也。然非此不足以表示专制国体之尊严。时太后自定九时半开车,盖太后最信吉凶,每行动必选择时日。且于家常琐细事,躬亲检量,绝不烦厌,虽执国权四十年,斯事不废,盖天性然也。时京汉路之特别车,已由公司定妥,帝、后于七时半即至站。太后至,帝、后皆跪接。太后见为时尚早,乃查点行李及接见官员,并接见洋员。太后甚奖洋员之周到。故事:帝后行程多秘密,不许参观。此次乘坐火车为破例,乃亦破例任人参观,盖亦开通变更之兆也。九时半启行,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