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同甫门人,然亦与之游从。同甫之墓,水心铭之。有云:“我觉子觉,诋濂喝洛。”黄直卿、李敬子之守可移乎?象山之学,实流为禅,专以觉悟训学者。以我之觉,期子之觉,而诋斥濂溪周子、伊洛程子之学,有禅家呵佛骂祖意。黄干,字直卿。李公谨,字敬子。皆朱子门人上足,能守朱子之学,而不为象山所移者也。其间同门亦间有所为移者矣。水心自建康帅阃病归,不复出,大肆力于碑铭记文,四方甚重之。陈筠窗,名耆卿,字寿老。吴荆溪,名子良,字明辅。二人皆宗水心,为文虽奔走其后而追之,终莫能继。此见乾淳间有此样学问文章,皆不以正理为主者也。

  所谓稚变而来,老化而去。天地间万形,皆自无而变为有,自有而化为无。物之稚者,自无变有而来;物之老者,自有化无而去。来,生也,至而伸也;去,死也,返而归也。此八字括尽人物死生始终之理。

  程泰之《禹贡图》,不惬人意,不能使人一见了然。其所指山水地名,徒添出后来者,愈使人惑乱,可无。

  《夷坚志》乃容斋洪景卢(迈,又号野处,谥文敏公)借以演史笔,虚诞荒幻,明明如此。今谓《庄》、《列》为虚诞荒幻而废之可乎?此二字出《列子》“夷坚闻而志之”一句,谓未尝见其事而记之耳。夷坚,即《左传》中所谓庭坚,即皋陶也。凡三十二志。赵与时《宾退录》述其序意甚详,说“夷坚”二字亦一序。今坊中所刊,仅四五卷,后面多有益于人,不尽荒诞,惜无原本。

  宏斋文字中,屡用“轶”字。尝面问之。云:“满字之意。”问所从来,云见人用之,却不言何人。按《左传》:“彼徒我车,惧其侵轶我也。”乃车相逾过之意,未见满字之训。既未知所本,不如勿用。愚按轶字,亦、叠、辙三音。《庄子》:“奔轶绝尘。”杨子《河东赋》:“轶五帝之遐迩”,“王褒有轶才”。东坡《始皇扶苏论》:“鞅自以为轶尧舜而驾汤武。”洪光弼皓《中和堂记》:“今天子绍开中兴,远轶孝宣。”皆超过之义。所谓土然而居,恐只是块然而处之意。风然而休,恐只是转文其去也风休之意。乃是以死字实字作活字虚字用之,然大奇矣,不可为法。

  刘辰翁,字会孟,号须溪,江古心之爱友;文字有好议论,惜无全篇纯雅者。其学不自朱子来,是其天资高,后来渐渐迂僻。如注杜诗,多说得迂晦,教人费力解说,可怒。其人好怪,父丧七年不除,以此钓名。

  杨诚斋亦闲气所生,何可轻议。其诗文有无限好语,亦有不惬人意处。文过奇带轻相处,盖自《庄子》来。

  程文简公《易老通言》,光宗喜《老子》,此书投合光宗。其强合处节去,其单解《老子》处自好。

  文所以明理,必明理然后能作文,必讲学然后能明理。讲学当于何下手?不出乎读六经、四书而已。六经非大儒不能尽通,初学且先通一经;四书亦当读之有次序。文公定法,先《大学》,次《语》,次《孟》,末及《中庸》。今皆当按此用功精熟,以看四书。穷一经,然后读典雅程文以则效之,又求之古文以助其文气,晓其文法。虽大儒教人,亦不过如此而已。

  《论孟集注》,只在熟读精思,贯穿透彻而已。先且要记得一部四书在我胸中,不靠印本,提一段首句,便冲口念得下面细字,然后却问自得之妙。所谓自得之妙,在各人自得,谈不容声,难以语人也。

  黄山谷云,由杜子美以来,四百余年,斯文委地。文章之士,随世所能,杰出侪辈,未有升子美之堂者。况室家之好耶?予尝欲随欣然意会处,笺以数语,终以汨没世俗,初不暇给。虽然,子美诗妙处,乃在无意于文。夫无意而意已至,非广之以国《风》、《雅》、《颂》,深之以《离骚》、《九歌》,安能咀嚼其意味,闯入其门耶?故使后辈自求之,则得之深矣。彼喜穿凿者,弃其大旨,取其发兴于所过林泉人物,草木鱼虫,以为物物皆有所托,如世间商度隐语者,则子美之诗委地矣。

  程斗山《雪诗》云:“良谋虽已禽元济,胜赏无如得李帧!背险虽尝借李盅耘N伯郑然恐不可只作如此用之。又古诗云:“欲骑杨州鹤,不食武昌鱼。杨州犹可上,武昌不可居。”对巧意未粹。吾甥仲文诗云:“雨添新水半篙绿,风减残花几片红。”工而妥。又《梅花诗》云:“淡匀姑射仙人貌,清夺林逋处士魂。”“夺”字未妥,当改作“返”。

  尝读胡余学作《寿庆楼记》云:“文字颇细,然却自好。大凡作文字如装戏然。先且说一片冷语,又时时说一段可笑之话,使人笑,末说一段大可笑者,使人笑不休。”又曰:“此《记》出宏斋后,只将‘仁者寿、积善余庆’两句来反复议论,竟无一字相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