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少尝中秋夕独卧小楼。窗忽自启,视之,一美人靓妆缟服,肌体娇腻,真绝色也。天麒恍惚,不敢为语。已而揽其裾,乃莞尔纳之。天麒曰:“敢请姓氏,终当请媒以求聘耳。”美人曰:“妾上失姑嫜,终鲜兄弟,何聘乎?汝知今夕南楼故事,只呼南楼美人便已。”天曙,瞩曰:“君勿轻泄。妥当终夕至。”语讫,越邻家台榭而去。自是每夜翩翩而至,相爱殊切。一日,天麒露其事于酒余,人曰:“此莫非妖也,君获祸深矣。”迨夕,美人让曰:“妾见君青年无偶,故犯律而失身奉君。何泄我枢机,致人有祸君之说。”遂悻悻而去。将岁杳然。天麒深忿前言,但临衾拭泪而已。至明岁秋夕,尝忆前事,楼中朗吟苏子瞻《前赤壁赋》云:
桂掉兮兰桨,击空明兮流光,
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歌未罢,忽美人仍越台榭而至,曰:“妾见君朝夕忧忆,又为冯妇。”相与至夜半,美人潜然泣曰:“风情有限,世事难遗。闻君新婚在迩,今将永别。不然,不直分爱于贤配,抑将不利于吾君。”天麒稍悟。犹豫间,美人不见矣。天麒婚后,更无他异。
法僧遣祟
湖州郡学倪升,成化丁酉,假读一僧舍。壁间忽辟双扉。升讶之,曰:“人耶?鬼耶?”叩之,漠无人踪。谛视之,一少女态貌整秀,衣饰黯淡,真神仙中人也,升不能制,窃谓曰:“仆素无红叶之约,而乃有绿绮之奔,竟不识有是缘乎?”女闻之,怫然曰:“尔谓之红叶之约韩翠,比妾则亦已矣;以绿绮之奔,卓文君比妾谬哉!”升再拜谢罪。是夕遂款一宿。女嘱曰:“以 君文学之士,故千金之躯,一旦丧于今日。慎勿泄露。终当为箕帚妾耳。”乃赋二律诗曰:
窗掩蝉纱怯晚风,碧桐垂影路西东。
自怜燕谷无春到,谁信蓝桥有路通。
良玉杯擎鹦鹉绿,精金带束荔枝红。
鸳鸯帐里空惊起,羞对青铜两鬓蓬。

又云:

梦断行云会晤难,翠壶银箭漏初残。
鸳鸯倦绣香犹在,翠扇题诗墨未干。
满院落花春事晚,绕庭芳草雨声寒。
掌中几字回文锦,安得郎君一笑看。

自是胥宇经旬不返。父窃室视之,见其子或语或笑,或起或仆不一,始知其为妖炫也。密速杭招庆掸师方公。夜,方建坛,仗剑危坐。见有一美人哀祈曰:“氏本守未某枢密使之女,缘私忿而殁,魂魄未散,是成祟耳,愿冀宥之。”师即剑堕至一地没。平旦,启土丈余,一棺中女子,面色如生,其颡多。亟投诸火,秽气入人脏腑,甚不可逼视。升疾始愈。
吴小员外
赵应之,南宋宗室也。偕弟茂之入京师,与富人吴小员外日日纵游。一日,至金明池上。行小径,得酒肆。花竹扶疏,器用整洁可爱。寂然无人,止一当垆少艾。三人驻留饮酒,应之招女侑觞。吴大喜,坐间以言挑之,欣然相允,共坐举杯。其父母自外归,女亟起。三人兴既败,辄舍去。时春已尽,不复再游。但思慕之心,屡形梦寐。
明年,相率寻旧游。至其处,则门户萧然,当垆人已不见。乃少坐索酒,询其家曰:“去年过此,见一女子,今何在?”翁温颦蹙曰:“正吾女也。去岁举家上冢,是女独留。吾未归时,有轻薄三少年来饮共坐。吾薄责之,女悒快数日而死。屋侧小丘,乃其冢也。”三人不复问。促饮言旋,沿路伤叹而已。将及门,见一女幂首摇摇而来,呼曰:“我去岁池上相见人也“员外得非往我家访我乎?我父母欲君绝念,诈言我死,设虚冢相疑。我一春望君,幸而相值。今徙居城中委巷,一楼极宽洁,可同往否?”三人喜甚,下马偕行。既至,则共饮,吴生留宿。往来逾三月,颜色渐憔悴。其父责二赵曰:“汝向诱吾子何往?今病如是,万一不起,当诉于官。”兄弟相顾悚汗,心亦疑之。闻皇甫法师善治鬼,往谒之,邀请同视吴生。皇甫望见大惊曰:“鬼气甚盛,祟深矣!宜亟避之西方三百里外,倘满百二十日,必为所害,不可治矣。”三人即命驾往西路,每当食处,女先在房,夜则据榻。到洛未几,适满十二旬。会谈酒楼,且忧且惧。会皇甫跨驴过其下,拜揖祈请。皇甫为结坛行法,以剑授吴曰:“子当死。归试紧闭门,黄昏时有击者,无问何人即斫之。幸而中鬼,庶几可活。不幸杀人,即当偿命。均为一死,或有脱理。”吴如其言,及昏,果有击门者。斫之以剑,应手仆地。命烛照之,乃女也,流血滂沱。为街卒所录,并二赵皇甫师皆系狱。狱不能决,府遣吏审池上之冢。父母告云已死。发瘗视验,但衣服如蜕,无复形体。遂得脱。此事与婚姻类胡氏子,及吴令女事相类,盖久则成人矣。
田洙遇薛涛联句记
五羊田洙,字孟沂,洪武十六年甲子四月,随父百禄赴蜀成都教官。洙清雅有标致,书画琴棋,靡所不晓。诸生日与嬉游,爱之过于同气。凡远近名山胜境,吟赏殆遍。常曰:“吾生,平懒事声利,但常得好处,登临足矣。”明年秋,百禄将遣回,洙母不忍舍,乃曰:“儿来未久,奈何便去。旦官清毡冷,路费艰难,公宜三思。”百禄乃谋于诸生之亲厚者,使开馆于人间,一则自可读书进学,一则藉俸金为归计。诸生深幸洙留,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