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倚栏独语,悲叹久之。注视不易,美人亦讶之。又曰:“幼芳之言不谬矣。”使双鬟传语曰:“西廊有惠览绽柙海则某旧门徒,君可至是。幼芳亦在彼。”喜甚,蹑其踪而去。果见同舟青衣,出而微笑。遂与美人叙寒暄,言语竟日。僧进茶果。至暮,谓曰:“今日偶此登览,为惜高阁,病兹用功,不久毁除,故来一别,幸接欢笑。某家在青溪,颇多松月。室元他人,今夕必相过。某前往,可与幼芳后来。”然之,遂乘轩而去。及夜,幼芳引前行,可数里而至。有青衣数辈,秉烛迎之。遂延入内室,与幼芳环坐。曰:“孔家娘子相邻,使邀之,曰‘今夕偶有佳宾相访,愿因倾觞,以解烦愤。’”少顷而至。遂延入,亦多说陈朝故事。因起白曰:“不审夫人复何姓第,颇贮疑讶。”答曰:“某即陈朝张贵妃,彼即孔贵嫔。居世之时,谬当后主采顾,宠幸之礼,有过妃嫔。不幸国亡,为杨广所杀。然此贼不仁何甚乎!刘禅。孙皓,岂无嫔御。独有斯人,行此冤暴。且一种亡国,我后主实即风流,诗酒追欢,琴樽取乐而已。不似杨广,西筑长城,东征辽海,使天下男冤女旷,父寡子孤。途穷广陵,死于匹夫之手。亦上天降鉴,为我报仇耳。”孔贵嫔曰:“莫出此言,在座有人不欲闻。”美人大笑曰:“浑忘却。”曰:“何人不欲闻此言耶?”幼芳曰:“某本江令公家嬖者,后为贵妃侍儿。国亡之后,为隋宫御女。炀帝江都,为侍汤膳者。及乱兵入,某以身蔽帝,遂为所害。萧后怜某尽忠于主,因使殉葬。后改葬于雷塘,则不得从焉。时至此谒贵妃耳。”孔贵嫔曰:“前说尽是闲事,不如命酒,略延曩日之欢耳。”遂命双鬟持乐器,洽饮久之。张贵妃题诗一章曰:

秋草荒台响夜蛩,白杨凋尽减悲凤。
彩笺曾擘欺江#绮阁尘清《玉树》空。
孔贵嫔曰:
宝阁排云称望仙,五云高艳拥朝天。
清溪犹有当时月,夜照琼花绽绮筵。

幼芳曰:
皓魄初圆恨翠蛾,繁华浓艳竟如何。
两朝惟有长江水,依旧行人逝作波。

亦和曰:
萧管清吟怨丽华,秋江寒月绮窗斜。
惭非后主题诗客,得见临春阁上花。

俄闻叩门曰:“江修容、何捷妤、袁昭仪来谒贵妃。”曰:”窃闻今夕佳宾幽会,不免辄窥盛筵。”俱艳其衣据,明其雅澹而入坐。及见四篇,捧而泣曰:“今夕不意再逢三阁之会,又与新狎客题诗也。”顷之,闻鸡鸣,孔贵嫔等俱起,各辞去。与贵妃就寝,欲曙而起。贵妃赠辟尘犀簪一枚,曰:“异日睹物思人。昨宵值客多,未尽欢情,别日更当一小会。然须咨祈幽府。”呜咽而别。翌日懵然若有所失。信宿更寻曩日地,则近清溪,松桧丘墟。询之于人,乃陈朝宫人墓。惨恻而返。数月,阁因寺废而毁。后至广陵,访得吴公台炀帝旧陵,果有宫人赵幼芳墓,因以酒奠之。
韦氏子
京兆韦氏子,举进士,门阅甚盛。尝纳妓于洛,颜色明秀,尤善音律。常令写杜工部诗,本甚蠹,妓随笔改正,文理晓然,是以颇为所惑,年二十一而卒。韦悼痛之,甚为赢瘠。弃事而寝,意其梦见。一日,家童有言:“嵩山任处土有返魂之术。”韦召而求其术。任命择日斋戒,除一室,舒帷于壁,焚香,仍须一经身衣以导其魂。韦搜衣筒,尽施僧矣,惟余一金缕裙。任曰:“事济矣。”是夕,绝人屏事,且以昵近悲泣为戒。燃蜡烛于香前,曰:“睹烛燃寸,即复去矣。”韦洁衣敛息,一如其诲。是夜,万籁俱止,河汉澄明,任忽长笑,持裙,向帷而招,如是者三。忽闻吁叹之声,俄顷,映帷微出,斜睇而立,幽芳怨态,若不自胜。韦惊起泣,任曰:“无庸,恐迫以致倏回。”生忍泪视之,无异平生。或与之言,颔首而已,逾刻烛尽,欲逼之,然而灭,韦乃捧帷长恸,既绝而苏。任生曰:“某非猎金者,哀君情切,故来奉救,沤沫槿艳,不必置怀。”韦欲酬之,不顾而别。韦尝赋诗曰:
惆怅金泥簇蝶裙,春来犹见伴行云。
不教布施刚留得,浑似初逢李少君。

悼亡甚多,不备录。韦自此郁郁不怿,逾年而殁。
韩宗武
韩宗武文若,侍父庄敏公之官于蜀。舍郡宇书室中,僻在一隅,去使宅稍远。丛竹果树之前有大池,芰荷甚盛。孟秋初三日,风月清爽,闲步砌下。闻池中荷叶撄萆,如急风至。视月影中,二青衣从一女行池上。其衣皆绡鲜丽,隔衣见肌肤莹白如玉。韩问曰:“不识子为何神,辄此临顾,愿闻所来。”女曰:“予非神,亦非鬼,乃仙也。籍中与君有缘,特来相见,幸无怖。”语言清丽,颜色艳美,服饰香洁,非尘间所常睹。韩曰:“既言有缘,当为夫妇耶?”笑曰:“然。当有日,不可遽。”韩请期。曰:“后五日会之。七夕,可设珍果,焚香相待,仍屏左右。”遂去。复闻荷叶声,乃不见。及期而至,容服益华美于前,见酒果,怒曰:“何不精若此!”韩惭曰:“大人性严,不敢广求,极力止此耳。”女令青衣取于其家,顷刻即至,若只此池畔取之。所赍果实,虽市廛中物,俱极精。犹疑之,每食留其核,置砚匣内。夜分同寝,率如常人,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