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具完备之适合,必与外境相适。与达氏之说相反对,达氏则谓机体生存之竞争,必赖有特性为同类所无。其能得此特性,则必赖于有益之改变其机体某部能与外境相适,则必能生存,其不适之点遂渐次芟除。由是观之,所谓适合者,初无一定指引之标的,故其机体之改变,但属于偶然,其所以改变之原因,亦但为生存竞争之效果,初非由于智慧者之意匠也。在意匠说之理论,则谓万物一切之适合,皆出于大智慧者之感动,由大智慧者之感动,万物机体与其外境莫不相适。至天演家自然淘汰之理论,则其形质有特异之改革,能适其境遇者,乃胜而生存;苟无特异之改革能适其境遇,则败而灭亡矣。
达氏初倡其说时,一时道学家皆斥谓与意匠说相枘凿。迄今人智日浚论者,亦稍改其论旨,承认达氏自然淘汰之说,谓其裨益良多。但其自然淘汰之说,仍有制限。盖就自然淘汰之说,决不能生适种生存之变迁,因物遇适合之境遇而变迁者,乃能进化;苟不遇适合之境遇,则亦无适合之变迁。然则凡物必恃有适合之变迁,方有进步,庸抑知适合之变迁,果何由而来耶?且自然淘汰之所竞存者,亦但属于一时之适合。初非永久之适合,况即一时之适合,亦必有助之而后成,由是可知自然淘汰说之有制限也。矧有其淘汰者,斯有进化者,即言进化亦属渐进,初非可以一蹴几。吾人固知物即有变迁,亦无甚利益,特为将来进化之阶级而已而。且也,达氏所倡天演说,揆诸近今天演家所述,亦间有相异之点。近今天演家谓生存竞争之变迁,有时且与生存为敌。所谓天演之进化者,但谓各机体中具有进化之能力,非必适合于境遇也。复按天演论之所谓进化,万物由卑而高由简而繁,递演而进于最高之人类,其进化之原因,又将何以释之耶?世界人类各有其一定之标准在所谓自然淘汰之说,果足以解释其理乎?吾知其不能也。因其所言进化,但视变迁适合与否以为衡。吾人当知,所谓进化者,必有一定之制限渐次历级,进而愈上。且有时历此级而弃彼级,其中奥理,洵难解释。苟欲释之,惟就天演或自然淘汰之说中,增以灵界之作用欤!是以达尔文之理论,不独不能反对意匠之说,且从而发挥其义蕴。盖吾人知意匠说,必有一大智慧者,宰于其中,凡宇宙万物,若何而安置,若何而适合,决非成于偶然,盖实寓有主宰之而纲维之也。
今复征诸不可思议之说,则若何?主张不可思议论者,以上帝或来生问题,轶出吾人智识以外,实为吾人所不能测。是派以斯宾塞尔(Herbert Spencer)为最著。彼虽谓宇宙间所有之权力,为吾人所不可知,然彼于理论时,己屡及之矣。彼尝认此权力为吾人所不可测,其权力弥满于宇宙,吾人不能测其所终始,或则称之谓无穷无际永存之势力,宇宙万有皆基于是。且其势力,具有意志,与吾人意志相似,亦属无穷无际而永存者也。斯氏复言,吾人泛论此权力,一切所具,如宗教家之有上帝然。
由是言之,斯宾塞尔之距天格,特亦未驳其有人格与否,惟置此问题,存而不论而已。盖论上帝之人格,其最困难之点,即在既言上帝有人格,则上帝亦有制限。然在宗教家之言人格,固亦必有制限。但其所谓人格,即就吾人之人格拟议之。要知吾人人格,未臻完备。求具完备之人格,则惟有绝对之真神而已。斯塞尔所谓永存之势力,即发见于吾人之知觉,特人类知觉恒属于现在之一时,其范围甚小。惟即此现在一时之知觉,亦必有其中未尝涉念及此,或竟有为吾人永不涉念之知觉在焉。然则苟汇吾人所历所识之各知觉,于现在之一时,吾人其能一一涉念否耶?盖吾人意志之储存,如层累之蕴蓄,凡所学、所见、所闻、所历诸事,虽久未涉念,仍蕴蓄于中,一旦烛之以光,则某事发见矣。是以人之知觉,如层累然,即储存于最下层者,亦与吾人有至密之关系。有时涉念某事,余所能为也,迨及行为之时,则每有能胜任与否之疑虑。吾人之身,如自动之机,若鼓琴之指,纯任自然,不劳思索,复如濯手,不学而能者也。迨病拘挛,始知濯手之有术。故吾人具自然之机能,免多数之困难。如行路然,不必思若何而举足;如食事然,不必思若何而得达于口腹;如阅书然,不必思若何能联贯其字句。是皆吾人自然之机能。苟无自然之机能,则脑力将疲于应付,而人类之理性以绝。世人当变为狂易然,则此玄妙之机能,初非吾人所能知,至其若何能感动吾人之情,与世人相联合,与上帝相感通?吾人但能窥测其万一而已。是以吾人虽具有人格,仍未能完备其人格焉。由是言之,吾人知宇宙间,必有绝无制限之人格,能贯彻过去、现在、未来之智觉而一之,是即完备之人格也。必有如是之人格,乃得称之曰永存之势力,而为世界万有之源。此永存之势力,能使吾人具有知觉,则其己体,亦必有知觉可知。斯氏复云,此宇宙永存之势力,其所呈功实,趋重于道德。彼以天演学理为之基而立伦理学之体,其旨与基督教之所谓伦理学相似,即与有神论家之所言,亦复大同而小异。所可异者,斯氏之理论之造诣,基于不可思议论之说耳。
据以上所述,而知宇宙必有创造者,或能手创万有之物质者,或具最大智慧及最大权力之意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