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胡安国孔子实行夏时之说
  胡氏曰:‘圣人语颜回以为邦则曰“行夏之时”,作《春秋》以经世则曰“春王正月”,此见诸行事之验也。’余按:为邦之答,持论也;《春秋》之作,纪事也。持论者欲其当;纪事者欲其实。周曰某月,孔子书曰某月,使後人皆得见其是非之实,可矣;不必问其当与不当也。且使周果不改月而但以子为岁首,则是正月固与夏同,但岁首异耳;周之正月固是,但岁首非耳。孔子果欲行夏之时,将改其同且是者乎?将改其异且非者乎?必将改其异且非者也。今也,岁首之异且非者不改而反改正月之同且是者,以此为‘行夏时’,圣人不应颠倒错乱如此也!
  △家铉翁以《春秋》为夏正之非
  隐九年:‘三月癸酉,大雨震电;庚辰,大雨雪。’夏正之三月震电,非灾也。家氏欲以夏正通之,乃云:‘震电非异,震电而雪所以为异’。夫雪距震电八日,其与震电无涉也明矣。震电苟当其时,岂得以後日有雪之故而追异之乎!僖十年:‘冬,大雨雪。’夏正之冬大雨雪,非灾也。家氏欲以夏正通之,乃以为‘连三月之雨雪’。然则‘秋,大雨雹’亦连三月雨雹、而‘六月,雨’亦连三十日雨乎!僖三十三年:‘十二月,陨霜不杀草;李梅实。’霜之杀草,果之再实,皆在亥月,非夏正也。家氏乃云:‘若以此为亥月,草不尽杀,犹或有之,何以遽书为灾?’此或江南如是;中原之草,亥月未有不杀者。且《经》但云‘不杀草’而家氏以为‘不尽杀草’,亦锻炼之甚矣。桓十四年:‘春正月,无冰。’成元年:‘春二月,无冰。’襄二十八年:‘春,无冰。’夏正之春,非冰时也。家氏乃云:‘正月藏冰,二月开冰;为冰政不举,故书以讥之。’夫先王之政,鲁之不举者多矣,何独於冰!且‘无冰’为无藏冰,则‘无麦’亦为无积麦乎?哀十二年:‘冬十二月,螽。’十三年:‘冬十二月,螽。’夏正之十二月,非螽时也。家氏乃云:‘螽在夏秋,为其贼苗而书;在冬,则以阳气不敛,穷冬蛰出而记异也。’此亦或江南有之;若中土则固无是事也。且二百馀年中书螽凡十,何以皆在秋冬而不在夏乎?庄七年:‘秋,大水;无麦苗。’麦之与苗,夏正五月事也。家氏乃谓‘麦苗’为麦之苗,以求合于夏正之秋。夫中原无麦之岁十而二三,故无麦不书,无禾亦不书,两无然後书之。若但无麦之苗即书,《春秋》何以止於两见?且北方秋遇大水,则播麦必多且美,何以反无麦之苗乎?庄二十八年:‘冬,大无麦禾;臧孙辰告籴于齐。’禾之有无,夏正八月事也。家氏乃谓岁终计所储蓄而言,以求合于夏正之冬。夫饥馑之年,民之望救,朝不及夕,若待丑月岁终而後计之,而後告籴,待其籴至而民之死者不已过半乎!其馀寒暑灾变尚不下数十事。若三‘饥’两‘有年’之书於冬,‘雨雪’‘陨霜杀菽’之书於十月,其断断不可谓之夏正者盖不可以枚数。家氏乃云:‘外此亦有一二之疑,皆可以义例而通。’呜呼,吾不知家氏又将以何义例通之也?
  △家铉翁斥杜预《长历》之非
  自汉以来,修明历法之人无代不有,所推春秋时交食闰馀皆与周正合。此非杜氏一人之私言也。家氏乃谓元凯撰为《长历》以从《左传》之讹,又谓其借历法之不可知者以为遁词。呜乎,凡人之言,课虚则可欺,征实则难伪;今以历法推未来之交食历历可征,家氏谓为伪,何也?且《春秋》书‘公即位’者八,惟定公以在外故至六月乃即位,其馀皆在正月也。正月为周之岁首,明矣。家氏乃以正月为寅月,而岁首别在子月;孔子革周岁首,故曰‘元年春王正月’。信斯言也,是岁首旧在前年之十一月而孔子改之于此年正月矣。岁首既在十一月,则何以不於十一月即位而反於正月即位乎?
  △胡、家二说之病因
  虽然,二子之为此说亦有因焉。太初以来千数百年,夏之月名相沿已久,久而习,习而安,遂误以为月之本名,──故疑月数之不可改也。前乎周者以丑为岁首,而《书伊训篇》云‘惟元祀十有二月’;後乎周者以亥为岁首,而《史记高帝本纪》云‘汉元年十月’──故疑古人之但改岁首而不改正月也。晋以十二月朔灭虢而卜偃以为在‘九月十月之交’,绛老人以三月朔生而云‘臣生之岁正月甲子朔’,郑祭足之‘取麦’《传》书于四月,‘取禾’《传》书于秋,谓《传》之不用夏正不可也。《豳风》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小雅》云:‘四月维夏,六月徂暑。’谓《诗》之不用夏正不可也。──故疑周人之未尝改月也。然而《春秋》之始,孔子书曰‘元年春王正月’,故不得已而为孔子改周正月之说,又为《春秋》正月即夏正月之说以曲全之。然则此二说者乃其病之证,而非其病之因也。孟子曰:讠皮辞知其所蔽。其讠皮也,其蔽也。今但攻其讠皮而未通其蔽,则学者之疑终不释而圣人之制犹未能明也。
  △岁首必名正月
  凡天地之化皆始於子,故历必起於子。夜半者,日之子也。合朔者,月之子也。日南至者,岁之子也。古之圣人因日之行地一周也,故制以为日;因月之与日一会也,故制以为月;因日之行天一周也,故制以为岁。月最近日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