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而已,何论南北?
  我中国防河之员古有能者,防河之策世有成书。国家不惜费数千万金为亿万生灵谋安乐,奈泥沙至下流愈壅,而堤防至下流愈多。且堤工之需土地,势难掘河中泥沙,则必掘就近之田土,迨堤上之土渐坍入河,又再掘田土以修之。年复一年,堤身既高,河身与之俱高,河身愈高,田地因之愈低。河高田低,水性就下,必河变为田、田变为河,沧桑迭变,职是故耳。伊古以来,河自开封而下东北逆流入海,《禹贡》所谓“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者”,是也。迨九河既塞,沙石日增,堤岸日倾,河底渐高,乃东南趋清江浦入海。积久而沙石之埋也如故,堤岸之倾也如故,河底之渐高也亦如故,故咸丰四年又自大清河而东北趋入海。数十年间,河流屡变,为患滋甚,此所以近年为大决也。一决于郑口,而徐豫被灾,再决于泺口,而齐鲁受害。
  仰邀庙社之神灵,上廑朝廷之筹画,仅得安澜顺轨,大溜归漕,费数千万金钱,大工于焉告竣。
  甚矣,河之不治,正不得委之天数而无预于人事也。惟是决口,虽塞而不求善后之策,则犹未可恃也。今就管见所及,略举四端以资采择。
  一曰缓上游。河之上游诸山峙立,当于山下锹塘,谷里通渠,引水停蓄。
  如本河不得宣泄,则开沟引归别河。若不能另筑别路,可在本河两边开沟受水。皆用堰闸,随时蓄放,庶河流迂缓,不至横决,所谓“顺路通渠,顺渠通沟,顺沟通河”,是也。且设闸穿渠则两岸村庄可收水田之利,或地势稍高、去河较远,可用桔槔吸筒取水,多掘深井,兼用辘轳。河道涝则益,旱则涸。西法治河务防旱涝,防旱在设闸蓄水,防涝在启闸泄水,建立双闸得力尤多,开浚河尚其次也。
  一曰开支河。河水当春夏之交积雨平添,一泻千里,海口淤浅,支河少淤,势必泛滥。宜遴选千员悉心甚察,浅者深之,狭者宽之,曲者直之,水得归墟,自无倒激。且河流之分莫便于郑州,此处直抵淮河,自洪泽湖、清江浦老河入海。
  颖州府去河数里,四周望,一片汪洋,广袤二百余里,豫南水汇于此,复有自正南六安州来诸河之水,正阳关宛在中央,可藉势辟为湖。
  由豫通皖多有西南顺向东北之深沟、高堤,昔人所造,取大河泛滥之水分入小黄河,有此堤为沟,即为东北十数州县之保障。支河开河流分,水势杀矣。
  取泥之法可参用泰西挖泥机器船,即以水中之泥为筑水边之岸。兼而行之,事半功倍,庶免筑堤反以填河之害也。
  一曰宣积涝。积水不宣,行涝暴发,则横冲直决,平陆顿成泽国。清口云梯关通海河道今俱干涸,如导黄水行此道而以洪泽等湖蓄来路之水,水性就下,颇堪逐渐归江。黄河经行,率皆高地,今决而行,东南路属低尘,如顺势筑堤束水,可开浅水船往来镇江之大路。荷兰治水之法,岸设大风车,逐水归海。凡近海之处皆筑堤防,有高至四五丈者,或于堤上开路达水以备宣泄而资灌溉,酌量参用可免壅塞之虞。
  一曰开大湖以蓄水。黄河之开湖莫便于口外蒙古之地,上古不乏示成之湖,虽大小不等,而综计大概周围约千里有奇,历年久远,沙石充塞,遂成荒野,即所称沙漠之区也。黄河自宁夏出关,北经其地,倘于其处开成大湖,自湖之西面或开一口或开二口以纳水,湖之东面开口泻水亦如之。湖之两面各口建闸以限水之多寡,各闸设员以主闸之启闭。河水不大,两闸皆闭,则河自河,湖自湖,各不相谋也。万一奔流倒峡自天而来,则开其西面之口以纳之,水势虽猛而有此千余里之大湖以分,其势当亦杀其大半矣。况河水至此一停,沙石沉于湖底,上流既留沙石,下流自免淤填。即有时河水满盈而大溜既通,何至泛滥洋溢?此非无据而云然也。亚美利加之北鄙有大河名圣桑罗,流长水急,与黄河相埒,幸其间有天成三大湖,水入其中略为停蓄,泥土沙石悉沉于湖底,故河流清涟直至海,而舟之行乎其间者往来不绝。又埃及之泥勒河,昔日为患,尤甚于圣桑罗夏季。
  约瑟执政,于其国之东南掘一大湖,湖名美利,自此历数千年不为患。则甚矣,开湖之为益大也。
  然河之开湖于蒙古地,共益正不仅此。一不侵占土田,盖沙漠之地半皆死水,未及耕耘即有草本蕃芜,不足供刍牧。开湖于此,上不妨国课,下不害民生,其便一;二可以时蓄泻。河水盛则放其西闸,约之于湖而不致太盛,河水衰则开其东闸,引之入河而不致过衰。河水以人为消长,是不啻在驭之马驰驱由我而范者,其便二;三可以资灌溉。无湖之先,沿河之民亦间赖灌溉之利,然水之消长无定,水涨则千顷汪洋,水消则两岸辽远,是水大不便,小亦不便也。有湖以主其出入,水之消长大小皆由人定,斯灌溉之利赖无穷矣,其便三;湖水之出入有定,河水之盛衰亦有定,凡河水所经之地如陕西东界、山西西界、河南中界、山东西界、安徽北界、直隶南界,五六省皆可资其余润,即天灾流行,国家代有,而人力胜天,旱涝无患矣。泰西埃及一国阳多雨少,一岁之中甘霖绝少,其所以润养稼穑者则全恃乎泥勒一河,而黄河从可知矣。盖黄河水中之土肥美宜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