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君道:(驳论第十五。)“依哥哥讲来,岂不是单指望着朝廷当道一班人吗?他们不肯做又怎么样呢?哥哥你别要妄想了。他们苦是肯做,经过联军糟蹋这一回,还不转性吗?你看现在满朝人太平歌舞的样子啊,他那腐败,比庚子以前还过十倍哩!哥哥,你请挺着脖子等一百几十年,等那平和的自由、秩序的平等罢!”(好利口,好倔强汉子。)黄君道:(驳论第十六。)“兄弟,不是恁般说。就是英国、日本现在的政体,那里是单指望朝廷当道这一班人,才做得来,总是靠民间志士日日运动,处处运动,到机会成熟的时候,自然是得到手的。兄弟,你看现在英国的民权和法国的民权,那一个强的啊!有民权和没有,那里是争在这一个人么?
  况且现在皇上这样仁慈,这样英明,怎么不能够说一点儿指望都没有呢?”
  李君听到这里,便叹口气道:(驳论第十七。)“讲到现在皇上的仁慈英明,我虽然是没有咫尺天颜,却也是信得过的。
  但是哥哥你须要知道,凡专制君主国的实权。那里是在皇帝么?
  卢梭《民约论》讲得好,他道那些王公大人们面子上是一人在上,万人在下,讲到实际,他那束缚,有时还比寻常人还加几倍哩。现在俄罗斯皇不是个榜样吗?报纸上讲的他几次要避位,让与太子,都是为受不住他那太后和些贵族权臣的气呢。再说到中国这几千年内,大大小小的君主也差不多一千多个,真正自己有全权的,那里数得上十个二十个来?(眉批:《红楼梦》上睛雯讲的“早知担受虚名”云云数语,可以移赠专制君主。)现在皇上虽然仁慈英明,争夺权柄不属,就想要救国救民,也是有心无力。他若听见民间有人和出同心,想要帮着他替百姓除害,只怕他还欢喜得连嘴都合不拢哩。(妙语。)哥哥,我且问你,你说志士运动到底应该怎么运动法呢?你说机会成熟,到底怎么样才算成熟呢?”
  黄君道:(驳论第十八。)“运动方法如何能够说得定,只是说到平和方法,总不外教育、著书、作报、演说、兴工商、养义勇、这几件大事业;或者游说当道的人,拿至诚去感动他,拿利害去譬解他,要等一国上下官民有了十分之一起了爱国的心肠,晓得救国的要害,这机会就算到了。”
  李君道:(驳论第十九。)“我的哥哥啊,你也太忠厚了!
  别的问题我也不敢武断,要讲到中国官场,岂是拿至诚可以感动得他来的吗,只要是升官发财门路,你便叫他做乌龟王八蛋几十代婊子养的,他都可以连声唱十来个肥喏。他们把他那瓣香祖传来奴颜婢膝的面孔,吮痈噬痔的长技,向来在本国有权力的人里头用熟的,近来都用在外国人身上了。(眉批:这段恶骂虽觉得有伤忠厚。但看着那为鬼为蜮的情形,由不得人三千大无明肝火涌将起来。一棒一喝,正是普度罪恶众生法门哩。
  )今日请公使吃酒,明日请公使夫人看戏,就算是外交上第一妙策,上行下效,捷于影响。现在不单不以做外人奴隶为耻辱,又以为分所当然了;不但以为分所当然,兼且以为荣,以为阔了。但得外国人一顾一盼,便好像登了龙门,声价十倍,那些送条子、坐门房、使黑钱、拍马屁种种把戏,都挪到各国钦差领事衙门去了。你不听见德国总帅华德西的话吗?他说,在京城里头没甚么开心的事情,就是到满洲某侍郎家里会他几位小姐,算是最爽快的。(实有其人,实有其事。)哥哥,这些丑话,我也没恁多闲气去讲他,总是会做奴隶的人便是一国的上等人物罢了。你看现在政府,要是外国人放一个屁,都没有不香的,他要什么,就恭恭敬敬拿什么给他;他叫做什么事情,就要屎滚尿流做什么事情;他叫杀那个人,就连忙磨利刀杀那个人。(眉批:近来英国要挟办湖南教案事,稍有人心者能不发指眦裂吗?)哥哥,你请拿至诚去感动他波,只怕把泰山顽石说到点头还容易些哩!然则和他讲利害波,只是他们的眼光看不到五寸远,虽然利在国家,怎奈害到我的荷包;虽然利在国民,怎奈害到我这顶纱帽,你叫他如何肯弃彼取此呢?你若说道,瓜分之后,恐怕连尊驾的荷包纱帽都没有,他便说道,瓜分早得很哩,再过十年、八年,我还理他么,就是眼前立刻瓜分起来,我已经在上海租界买了几座大洋房,在汇丰银行存有几十万银子,还怕累得到我不成?(官场诸公,试自己扪心想一想,李去病君到底是骂着我不成?)哥哥,你看现在官场那一个不是立这种心呢?我请你断了运动官场这念头罢!”(眉批:我不知作者心孔有几个窍,怎么讲那一种人的话像那一种人呢?)李君说到此处,便连叹息几声道:“哎,据我想来,若是用着哥哥的平和运动,只怕你运动得来,中国早已没有了。
  我常听西人说的,中国如像三十年末曾打扫过的牛栏,里头粪溺充塞,正不知几尺几丈厚。这句话虽然恶毒,却也比喻得确切。哥哥你想,不是用雷霆霹雳手段,做那西医治瘟疫虫的方法,把他划到干干净净,这地方往后还能住得么?”(这却不是厌世主义的话,莫锗认了。)黄君道:(驳论第二十。)“兄弟,你话太激烈了,我们拼着这个身子出来做国事,岂不是为着这点不忍人之心吗?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