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夜分,觉微寒,披衣独坐,忽有扣门声。启视之,乃见一美女子笑谓纲曰:“妾邻家女也,闻君高韵,乃尔唐突,意在请益耳。”纲见大悦,与之携手而入,并肩而坐。女曰:“愿献一诗。”纲曰:“善。”女诵诗曰:
    “霜冷秋高白帝城,闺中力尽恨难平。西风庭院叮当响,晓夜楼台断续声。
    捣碎乡心愁欲结,惊回客枕梦难成。惟虑不入笙歌耳,窗恼玉关无限情。”
  纲称赞,将犯之。女始佯拒,已而从焉。女复吟曰:“君住竹棚口,妾家桃花津。来往不相识,青山应笑人。”纲因问女何里何氏,女曰:“妾姓石,名占娘,家住午向,树木为记,与君同里人。君果不弃,明当访之。”乃闻鸡唱,女遽起披衣,谓纲曰:“郎君珍重,明当重来,不待请矣。”纲执意留之,曰:“只此自匿,奚必去耶?”女怒曰:“家有父母,倘事败露,罪将安归?”纲不从,女力奔。纲以被裹而抱之,久之不动,及启视,则一砧杵也。
  牛骨等物
  淮人刘还,不事系泗州狱。有王翁者,亦坐词牒至,周旋拔挈出狱,共诣酒家话别。忽有一人问翁姓名,即下拜。翁不识,其人曰:“家有一女,为魅所挠,祛之不动。昨忽云:只畏泗州王某耳。一路访公行止,特此恳告,勿惮百里之远,救女生全,当不靳千金之报。”翁曰:“我实无他伎俩,岂堪治怪?”其人请不已。翁曰:“向年自凤阳还泗,乘一驴,复挈一空驴行,见一道人i被而步,惫且喘,吾问之,答云:‘乏钱。’吾以空驴借之。道人感荷,以一卷书授我。曰:‘依此而行,可断百怪,然勿受人酬谢世,受则不验。’吾慢置书于笥,亦未省视。尔家怪所畏见者,其即此耶。”乃归觅书,令其人先还,曰:“具瓮一口,方砖一块,血狗皮一张,炽炭以待,且宜戒言。”其人喜而去。
  次日,翁乃赍符剑以往。入门,怪即言于室曰:“果请王法师来。吾当敛避。”方欲出而王翁已入,大叱曰:“死老魅何之?”怪躅谓女曰:“何处可逃?”女指瓮曰:“此中可。”怪即跃入。翁以狗皮封之,而令主人以砖覆焉,外加重符,举置炽炭上。初极口骂翁,瓮热,乃哀乞曰:“法师舍我,我有妻妹可怜。”翁问:“尔何妖?”答曰:“丑氏。”翁曰:“何物?”曰:“牛骨也。”牛而曰丑者,讳之也。促令供状,乃曰:“供状人牛天锡,字邦本,系多年牛骨,在城隍庙后苑。某年庚申日,某人踢伤脚趾,以血拭邦本身上,因而变幻形成,不合扰害某家小姐云云。妻红砖儿,妹绣鞋儿,见在某处,得相见,死不复恨。”乃停火作法,召将搜捕,得两女子于屋栋上,别以瓮覆之,齐呼牛骨,相与叙泣。翁问二物:“何以作妖?何为与天锡连亲?”答曰:“某等一是赵千户家刺梅花下古砖,以庚申日,其小女采花伤手,滴血吾身,因而得气。一是王郎中妻绣鞋,庚申日沾月水,弃于小院,亦得变化,与牛郎本假合妻妹,实非一体。法师能恕我三人,当远迹市城,永不敢更近人世矣。”翁大笑,竟发火炙杀之。哀声震瓮,良久寂然。启其封,一有牛骨长尺许,女鞋,古砖皆焦灼云。
  庚申日是水生之日。天一生水,水生万物。生生之数,在于庚申,沾人生气,遂能为怪。
  琴瑟琵琶
  静江有阮文雄者,家积饶裕,恢恢廓,耽嗜山水。绍定己丑秋,庄舍当租课时,阮生乘机图游赏之乐。乃携一二苍头,掉小航,没水滨而轻棹。时则白I红蓼,败芰残荷。晴岚耸翠笼云,远树含青挂日。听鸣禽,观跃鲤,凡景属意会,罔不收赏。至七里湾,不觉已暝。四顾寂无人居。俄而,前有楼阁岿然,移舟近之。忽闻楼上哑然有声,窃视,乃三美人倚栏颦笑。生一见不能定情,遂于舟中朗声吟曰:
    “愁倚溪楼望,还因见月明。月明如有约,偏照别离情。”
  美人楼上亦酬吟曰:
    “细草春来绿,闲花雨后红。思君不能见,惆怅画楼东。”
  生愈添悒怏,惜不能效冯虚之御风也。已而,美人以红绒绳坠于舟中,生乃攀援而上。美人笑曰:“郎君将为梁上君子乎?”生笑曰:“逾墙已成,折齿唯命。”遂谐衾枕欢笑。周而复始,情觉倍浓。一美人曰:“今日之乐,可无诗乎?”佥谓诺诺。美人乃先吟曰:
    “峄阳自古重南金,制作阴阳用意深。灵籁一天孤鹤唳,寒涛千顷老龙吟。
    奏扬淳厚羲农俗,荡涤邪淫郑卫音。慨想子期归去后,无人能识伯牙心。”
  一美人吟曰:
    “云和一曲古今留,五十弦中逸思稠。流水清泠湘浦晚,悲风萧瑟洞庭秋。
    惊闻瑞鹤冲霄舞,静听嘉鱼出涧游。曾记湘灵佳句在,数峰江上步高秋。”
  末后一美人吟曰:
    “龙首云头巧制成,螳螂为样抱轻清。玉纤忽缀一声响,银汉惊传万籁鸣。
    似诉昭君来虏塞,如言都尉忆神京。征人归思颦闻处,暗恨幽愁郁郁生。”
  未几天晓,美人急扶生起,曰:“郎君速行。毋令外人觉也。”生仓皇归舟,命仆整顿装束,思为久留计。忽回首一望,楼阁美人,杳无存矣。生大惊异。乃即其处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