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曰:“小姐既此关情,何不一图觌面?”兰叹曰:“春台凤去,楚岫云迷;一身静锁重帏,六翮难生弱体。自非魂梦,安得相逢?”尼见凄惨情真,遂告以所来之故。兰喜极不能言,惟笑颔其首而已。因出所题《闺怨》,使作回音。

其一日:

    “日永凭栏寄恨多,恹恹香阁竟如何?愁肠已自如针刺,那得闲情绣绮罗!”

其二曰:

    “清夜凄凄懒上床,挑灯欲自写愁肠。相思未诉魂先断,一字书成泪万行。”

其三曰:

    “玉漏催残到枕边,孤帏此际转凄然。不知寂寞嫌更永,却恨更筹有万千。”

其四曰:

    “朝来独倚绮窗前,试探何时了此缘。每日殷勤偷问卜,不知掷破几多钱!”

因更出一环,并前环付尼。临别曰:“师计固良,第恐老母俱临,无其隙耳!”尼笑曰:“业已筹之,小姐至庵,但为倦极思睡,某当有计耳。”尼因出别夫人,往复远信。未行数步,远已迎前。遂同至阮所,以诗及环付之。华喜不自持,病立愈矣。遽起栉沐,夜分以肩舆载至尼庵,闭于小轩邃室。次晨,夫人及兰果联翩而至。尼延茶毕,遂同游两廊。卓午,兰困倦不胜,时欲隐几。尼谓夫人曰:“小姐倦极思寝耳。某室清幽颇甚,能暂憩而归乎?”夫人许诺。遂送一小室中,更外而加钥。兰入其内,果幽雅绝伦。旁设一门,随手可启。兰正注目,华自床后忽来。兰惊喜交加,令其蹑足。两情俱洽,遂笑解罗襦。虽戏锦浪之游鳞,醉香丛之迷蝶,亦不足喻也。欢好正浓,而华忽寂然不动。兰惊起谛视,声息杳如。遂惶惧不胜,推之床壁,蹶然而起,遽整云鬟。母虽讶其神色异常,第以为疾作耳,遂命舆,别尼而归。舆音未寂,张远及华之兄至,谓尼曰:“事成否?”尼笑曰:“幸不辱命。”远问三郎何在,尼指其室曰:“犹作阳台梦未醒耳!”遂推门共入,唤之数四,近而推之,死矣。各相失色无言。因思久病之躯,故宜致是。遂归报其父,托言养病于庵而殂。其事遂隐,而人无知者。惟兰中心郁结,感慨难伸。凡寤寐之间,无非愁恨。乃续前之四韵。

其一日:

    “行云一梦断巫阳,懒向台前理旧妆。憔悴不胜羞对镜,为谁梳洗整容光?”

其二曰:

    “几向花间想旧踪,徘徊花下有谁同?可怜多少相思泪,染得花枝片片红。”

其三曰:

    “一自风波起楚台,深闺冷落已堪哀。余烟空自消金鸭,那得芳心化作灰。”

其四曰:

    “云和独抱不成眠,移向庭前月满天。别怨一声双泪落范,可怜点点湿朱弦。”

自此终日恹恹,遂已成娠。其母察其异,因潜叩。兰度不可隐,尽露其情,且涕泣而言曰:“女负罪之身,死无足惜!所以厚颜苟存者,为斯娠在耳。倘母生之,为阮氏之未亡妇,足矣!”母乃密白于太常。始犹恕甚,终亦无奈。遂请阮老于密室,以斯情达之。阮亦欣然。因托言曾聘于华者,遂迎之以归。数月而生一子,取名学龙。兰遂蔬缟终身,目不窥户。后龙年十六而登第,官至某州牧,兰因受旌焉。

  伪吴有国,中乐桥李卖线之女美,司徒李伯N之子悦之,日倚其门。一尼为定计,诱致之室。李子喜极,一交接即死。尼瘗其尸榻下,而置其所带大帽于床顶。未几屋漏,召匠治之。匠于穴中见帽,遂以告李。李执尼出,验之,得尸。诛尼,废其寺。

  又《夷坚志》:临安少年悦某氏妇,日倚其门。见一尼出入,随之至西湖庵中,施钱千万。尼讶之,以情告,遂为甘言诱妇至寺。醉卧登榻,则一男子伏焉。妇人仓皇索轿归。尼入视,其人已卒,盖喜极暴亡也。事露,尼受徒刑。尼之伎俩,亦可畏矣。避尘庵之尼,幸而免祸,亦陈阮之过于宽乎!

  狄氏

  狄氏者,家故贵,以色名动京师。所嫁亦贵家,明艳绝世。每灯夕及西池春游,都城士女欢集,自诸王邸第,及公侯戚里、中贵人家,幕车马相属。虽歌姝舞姬,皆饰翠,佩珠犀,览镜顾影,人人自谓倾国。及狄氏至,靓妆却扇,亭亭独出,虽平时妒悍自f者,皆羞服。至相忿诋,辄曰:“若美如狄夫人耶,乃敢凌我!”其名动一时如此。然狄氏资性贞淑,遇族游群饮,澹如也。

  有滕生者,因公游见之,骇慕丧魄归,悒悒不聊,乃访狄氏所厚善者。或曰:“尼慧澄与之习。”生过尼,厚遗之。日日往,尼愧谢问故,生日:“极知不可,幸万分一耳。不然且死。”尼曰:“试言之。”生以狄氏告。尼笑日:“大难,大难,此岂可动耶!”具道其决不可状。生曰:“然则有所好乎?”曰:“亦亡有。唯旬日前属我求珠玑颇急。”生大喜曰:“可也。”即索马驰去。俄怀大珠二囊,示尼曰:“值二万缗,愿以万缗归之。”尼曰:“其夫方使北,岂能遽办如许偿耶!”生亟曰:“四五千缗,不则干缗、数百缗皆可。”又曰:“但可动,不愿一钱也。”尼乃持诣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