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女儿发垂肩,买妆假髻亦峨然。金钗宝钿围珠翠,眼底谁能辩真伪。天桃窗下来春风,假髻美人先入宫。”当路衔之,乃出领郡符,为南安守。南安,小郡也,以张故为名邦。
  张东海将赴南安,作长短句一篇云:“东海先生归也,南安太守新除。一挑行李两船书,被人笑道痴愚。书也书,寒不堪穿,饥不堪煮,收拾许多何用处?况而今,白发苍颜,坐黄堂之署,乘五马之车,那得工夫再看渠?又将载到南安去!古人糟粕,谁味真腴?枉说道:“黄卷中,时与圣贤相对语。”
  张汝弼赴南安,道经毗陵,时陆詹事简方得告南归,张访之,适展幕,不及见,乃索纸笔题一绝于陆世经堂径去。诗曰:“云意模糊雪意兼,六龙城下晚风尖。始知东阁先生贵,不放南安太守参。”詹事归,亟追之,已行远矣。既去,复令驿吏里送武城梨数颗,亦侑以诗,有“毗陵驿里馈生梨”之句。盖叶“梨”为“离”,亦戏也。此后不复一见以终,遂以为谶。
  成化间,妖人王臣者跛一足,人称王瘸子。游食京师,以左道事中贵,得授锦衣千户。请为上合大丹,以采药为名,与中贵偕出川、广、直、浙等处买办,搜索宝玩,需求珍异,骚扰郡县。及回京,为各处抚巡、守令交章飞劾,而科道并弹。于是,上大怒,斩臣首,传诣所历地方枭令,民心大快。初臣至广东,张东海时守南安,日观其骄横,尝作诗叹曰:“过岭囊箱下濑船,丁夫昼夜少安眠。薄田荡尽犹输税,恶客时来横索钱。穷发东南皆赤子,举头西北是青天。不才无计苏民困,食禄乘轩自赧然。”
  王景明之南京,张东海赠之诗曰:“谷阳城外送离船,矫首南都思惘然。一语烦君三致意,同乡同志及同年。”冬官王公伟辈以为未尽交游者,乃益之曰:“同官同事同游者,问及都将此意传。”因著《六同诗话》。
  张东海休致既早,子皆成名,殊无一事累心。苏州别驾周德中目为神仙太守,张以诗答云:“归休太守似神仙,布被蒙头日夜眠。却怪门前来熟客,马蹄踏破紫芸烟。”
  张东海《咏寒号虫》云:“得过且过!饮啄随时度朝暮。得陇望蜀徒尔为,未知是福还是祸。得过且过!”张东海过苏步坊,赋诗曰:“东坡昔日此闲行,此地遂留苏步名。何事章娥毛骨,子孙羞认是先茔!”
  宋徽宗时,朱π领花石纲,有龙鳞薜荔一株,费银二千两。东海偶见薜荔,感而赋之:“薜荔长龙鳞,相看似可人。圣朝无艮岳,那值二千银?”
  【陈献章】〔字公甫,居广之新会县白沙村,天下称白沙先生,至儿童妇女亦皆目为陈道统云。尝梦拊石琴,见一伟人,笑谓曰:“八音中惟石音难谐,今谐若是,子异日得道乎!”因别号石斋,既老更号石翁。〕
  陈白沙当成化初会试,虽负重名,亦投时好,竞出新奇。作“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一题,其破云:“物各有其等,圣人等其等。”考官戏批其傍云:“若要中进士,还须等一等。”传者莫不绝倒。
  陈白沙下第,有神见梦于人曰:“陈先生卷为某投之水矣。”先是,献章寓居神乐观,科道群公往来请益,既而某被劾,疑出白沙,故特恶之,且曰:“彼戴秀才头巾尔,动人若是,脱居要路,当何如耶?”揭晓,编修李东阳为同考官,主《书经》房,索落卷,不可得,欲上章自劾,冀根究焉,不果。时京师有“会元未必如刘戬,及第何人似献章”之谣,以及舆夫、贩卒莫不啧啧叹恨。(戬,字景元,安福人。后乙未榜眼及第。)
  成化壬寅,陈白沙应诏之京,道过南安,太守张东海欲用曹参礼盖公故事,款留数月受教,白沙不可,东海不能强,白沙有诗曰:“玉枕山前逢使君,西风吹破玉台巾。”巾乃白沙自制,类华阳巾,直方而无襞帻者。东海恨谓白沙讥己,遂以一绝激之,曰:“白沙村里玉台巾,不奈风吹易染尘。莫笑乌纱随俗态,宋廷章甫是何人?”白沙得诗谓东海侮己太甚,便口占《玉枕山》诗曰:“一枕横秋碧玉新,金鳌阁上见嶙峋。使君得此元无用,卖与江门打睡人。”东海和答曰:“炎瘴多收一两新,独看天柱耸嶙峋。横秋玉枕真无用,自是乾坤不睡人。”天柱峰亦南安照山也,盖东海欲自依天柱而以玉枕与白沙云。既而,又作一绝:“客囊羞涩客衣单,却买南安玉枕山。纵有枕头那得睡,鸡声催入紫宸班。”“寄语江门打睡人,而今天地正芳春。觉来莫管闲花鸟,须扫昆仑顶上尘。”又继之一绝曰:“青茸铺榻玉枕横,白云为被天作Α6海先生睡不着,日月当天正大明。”未几,武选郎余干苏文简由广东使还,具道白沙之师吴康斋,亦千载人物,东海方悟,不惟深喜得闻前辈名德有所持循,且以谢玉台巾之过,漫赋一诗曰:“耳根何处得浮尘?浪说康斋讥未真。风月周台灯火夜,伊川路上见斯人。”因遗书白沙曰:“玉枕山不必买,留长揖白送矣。”
  张东海又有《赠陈白沙》一绝云:“平生浑未识丹砂,赤土时将向客夸。忽忆自家丹一寸,辰砂犹自隔天涯。”盖讥其不得进士,乃假道学以欺人也。此时犹未释然于白沙,故云。
  按察使薛纲始疑白沙,及见,即欲解官从学,有诗曰:“欲抛事业留门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