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为妇,甚有才情。尝有春日诗云“春雨过春城,春庭春草生。春闺动春思,春树叫春莺”。余谓此诗可置《玉台新咏》中。

  嘉定一民家之妇,平日未尝作诗,临终书一绝与其夫曰:“当时二八到君家,尺素无成愧麻。今日对君无别语,免教儿女衣芦花。”亦凄婉可诵。此二事殷无美说。

  世有一诗谜云“佳人佯醉索人扶,露出胸前白玉肤。走入帐中寻不见,任他风水满江湖”。乃贾岛李白罗隐潘阆四人名也。

  ●卷二十七书

  孔子曰:“游于艺”,又曰:“吾不试。”故艺古称六艺,书其一也。盖自庖牺氏作书契,以代结绳之政,书其肇于此矣。其后仓颉造字,而天雨粟鬼神泣,则以其泄天地之秘也。然使当时无文字,则后世无六经矣,其所系不甚大哉。书法自篆变而为隶,隶变而为楷,楷变而为行草,盖至晋而书法大备。晋人书世已罕见,即唐临晋帖,世已称为奇宝矣。故宋黄长睿最号博古,然自以为不能别晋人书,但断自唐以下而已。而米南宫讪笑之,随所至之处,即扁宝晋斋,盖为长睿也。今唐人之迹已自难得,唯宋以下诸公,世或有其书。余家宋人书亦有数十种,今皆卖去不复存矣。兹以古人评书,其灼然有见者出之。

  书家自史Q之后,即推李斯小篆。观诸山刻石,皆大书而作细笔,劲挺圆润,盖尽去皮肉而筋骨独存。此书家之最难者也。至蔡中郎作大篆,则稍兼肉矣。唐时称李阳冰,阳冰时作柳叶,殊乏古意。间亦作小篆,然不见有劲挺圆润之意,去李斯远矣。南唐徐鼎臣始为玉箸,骨肉匀圆,可谓尽善。元时有吾子行,国初则周伯琦,宗玉箸似乎少骨。而吾松朱孟辨,实为过之。

  宪孝朝,李西涯与乔白岩用小篆。徐子仁宗玉箸,皆入妙品,此篆书之流派也。

  夫八分书之流传于世者,独蔡中郎夏承碑。盖言用篆之二分兼隶之八分,是于二者之间别拘一体。夏承碑正用此也,其圆匀苍古,可谓绝妙,后亦无有能继之者矣。

  卫桓四体书序曰:上谷王次仲善隶书,始为楷法。汉灵帝好书,时多能者。而师宜官为最,甚矜其能,每书辄焚其札。梁鹄乃益为版而饮之酒,候其醉而窃其札。鹄卒以攻书为比部尉,后依刘表。荆州平,魏公募求鹄。鹄惧,自缚诣门。署军假司马,使在秘书以勤书自效。公尝悬着帐中及以钉壁玩之,谓胜宜官。鹄子孟皇,安定人。魏宫殿题署,皆其书也。

  隶书当以梁鹄为第一。今有受禅尊号二碑及孔子庙碑皆是。孔庙碑是陈思王撰文,梁鹄书,亦二绝也。盖承中郎之后,去篆而纯用隶法,是即隶书之祖也。今世人共称唐隶,观史维则诸人之笔。拳局蠖缩,行笔太滞,殊不足观。至元则有吴砻纤捡役际课模皆宗梁鹄。而吾松陈文东为最工。至衡山先生出,遂迥出诸人之上矣。近时有徐芳远,亦写隶书,其源出于朱协极。此是一种恶札也。

  正书祖钟太傅,用笔最古。至右军稍变遒媚,如《黄庭经》、《乐毅论》皆神笔也。此后历唐宋绝无继者,惟赵松雪与文衡山,小楷直追右军,遂与之抗行矣。

  余家有松雪小楷《大洞玉经》,字如蝇头,共四千八百九十五字,圆匀遒媚,真可与黄庭并观,余常呼为墨皇。每移至衡山斋中,即竟日展玩。在南京因橐中空乏,有人以重赀购去,至今时在梦寐也。王僧虔云:“变古制今,惟右军领军尔。不尔,至今犹法钟张也。”书断云:“王献之变右军行书,号曰破体书。由此观之,世称钟王,不知王之书法已非钟矣。又称二王,不知献之书法已非右军矣。”自卫伯玉父子擅行草之妙,其后王右军得法于卫夫人,遂集书家之大成。至其子大令与右军抗行,所谓翩翩欲度骅骝前也。此外如庾征西王世将王领军,至宋世萧子云以及僧智永。大率宗尚右军,皆晋法也。至唐则各自成家,区分派别,而晋法稍变矣。

  《谈苑醍醐》云:梁武帝造寺,令萧子云飞白大书一萧字,至今存焉。李约竭产自江南买归东洛,建一小亭以玩,号曰“萧斋”,见尚书故实。《书苑》载约作萧字赞云:“抱素日洁,含章内融。逸疑方外,纵在矩中。”又宋荣咨道以五十万钱买虞世南夫子庙碑旧本,见《山谷文集》,此庄子所谓真好也。

  宋时维蔡忠惠、米南宫用晋法,亦只是具体而微。直至元时,有赵集贤出,始尽右军之妙,而得晋人之正脉。故世之评其书者,以为上下五百年,纵横一万里,举无此书。又曰:自右军以后,唐人得其形似而不得其神韵;米南宫得其神韵而不得其形似。兼形似神韵而得之者,惟赵子昂一人而已。此可为书家定论。

  唐人书,欧阳率更得右军之骨,虞永兴得其肤泽,褚河南得其筋,李北海得其肉,颜鲁公得其力。此即所谓皆有圣人之一体者也。其后徐季海则师褚河南,张从申则宗李北海,柳公权则规模颜鲁公,而去晋法渐远矣。

  今之鄙陋者,于所好无如饮食?犹秤薪数米,况肯轻财贵文如古人乎?余谓升庵此论固当,然秤薪数米,是不欲暴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