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策》,皆一家言。自《史记》下,十七代史书,亦皆一人成之。《唐书》虽文忠与景文共之,然而卷帙互分,两美相合。至元修宋、辽、金三史,此法坏矣。原其所以,由胡人在位,大臣寡学,不欲中国之人擅其所长,故不唯其人唯其官,不唯其实唯其名,形迹之拘忌,义例之蒙昧,于是乎不复有史矣。呜呼!元所坏者,宋一代史,犹之可也,而其法遂使嗣代袭用之。今日一代之史,可以一人成,不以为骇,则以为狂矣。其贻害于中国祸于斯文者,可重为慨也!
  
  
  
  千百年眼卷十二
  
  御制《尚书》二解
  
  高皇帝尝问群臣:“七政左旋,然否 ”侍臣仍以朱熹新说对。上日:“朕自起兵迄今,未尝不置步览,焉可F儒生腐谈?”因特命礼部右侍郎张智、学士刘三吾改正书传。会选,札示天下学子日:“前元科举,《尚书》专以蔡沈传为主,考其天文一节,已自差谬,谓日月随天而左旋。今仰观乾象,甚为不然。何以见之 当天清风爽之时,指一宿为主,使太阴居列宿之西一丈许,尽一夜,则太阴过而东矣。盖列宿附天舍次而不动者,太阴过东,则其右旋明矣。又如《洪范》内‘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蔡氏俱以天言,不知阴骘乃天之事,相协厥居,乃人君之事。若如蔡说,则相协厥居皆付之天,而君但安安自若,奉天勤民之政,略不相与,又岂天佑下民作君作师之意哉 ”皇皇圣训,不独高光却步,即唐文皇视此,退舍远矣。
  
  圣祖待滁阳王之厚
  
  高岱曰:我圣祖之驻滁、和,为取金陵计耳。盖金陵非大众未易克,而众非滁、和,岂能久集 故略定远以集众,据滁、和以俟时。乃居濠城,不能展尺寸,及出濠至定远,即有众数万。驻滁阳,郁郁不自得,辞滁而和,则能大振军威。乃知蛟龙虽不能不借云雨而腾跃变化,终不可受制于人。使汉高不遣入关,光武不遣徇河北,则亦更始、怀王之牙将耳。然则郭元帅虽有翼植之恩,而我圣祖所以报之甚厚,又以其所自创之滁阳,奉立为主帅,此岂人所易能哉!王祀滁阳,庙食百世,更始、怀王未之有也。
  
  金陵形势
  
  李舜臣日:“江东之地,首起西陵,尾接东海。其兵之犀锐。足以破秦兵于巨鹿;其财之富厚,足以复唐祚于灵武。自吴以下,围于江东者凡六朝。周瑜有赤壁之胜,祖逖有谯城之胜,褚裒有彭城之胜,桓温有灞上之胜,谢玄有淝水之胜,刘裕有关中之胜,到彦之有淮南之胜,萧衍有义阳之胜,陈庆之有洛阳之胜,吴明彻有准南之胜。此十人者,皆起江东之师,以取胜中原。然终不能渡江而北,定中原以一天下。此非江东之地便于守而不便于攻,盖江东之人知有江东而不知有天下也。使六朝君臣素有并吞之志,先定规模于未胜之前,而进乘机会于既胜之后,则千骑万乘,起自江东而入中原,盖可以鞭挞四夷,坐制六合。谁谓江东土绵力薄,而不足以举天下哉!”舜臣此论精矣。今国家定都燕蓟,势若金瓯,然而密迩虏人,咫尺胡马,萧墙床第,不无可虞。当有道全胜虏,则颐指气使,如驱犬羊。一或不戒,戎立生心矣。要使南北并重,保障固而咽喉常通,则今日之根本事也。
  
  陈遇今之子房
  
  陈遇,字中行,金陵人。博学有治才。太祖定金陵,以御史秦元之荐,即召见,上礼之甚,称先生而不名。日侍帏幄,坐久必赐宴,命厩马送归。车驾凡三幸其第。先生竭心摅悃,所献替悉保国安民至计。授翰林学士者再,固辞。尝奉密令至浙江,还奏称旨,授礼部侍郎,又固辞。会疾,不欲烦以务,但从容燕见,谈说经史、古今成败而已。有被谴者,力为解,上每听之。欲官其子,亦不受。年七十二,卒,赐赙祭,加东园秘器。眷待之隆,群臣莫敢望。噫!陶弘景称张良古贤无比,盖自况也。然梁武功业,视汉高何如,而以子房自待耶 李韩公、刘诚意,勋庸茂矣,而不免于祸。独先生言行本朝,而爵不得加其身,功济苍生,而史不得泄其谋,岂直一时之冯翼哉,谓今之子房可也。
  
  李善长之诬
  
  李善长之功,不敢望侯百一,至以胡惟庸株累,不良于死,则近不情。善长死之明年,而御史解缙、代虞部郎中王国用为称冤,言:“善长与陛下同心,出万死以取天下,勋臣第一,生封公,死封王,男尚公主,亲戚拜官,人臣之分已极,富贵无所复加。而谓其欲佐胡惟庸,则大谬不然。使善长佐胡惟庸,成不过勋臣第一而已矣,太师、国公、封王封侯而已矣,尚主纳妃而已矣.宁复有加于今日 且善长岂不知天下之不可幸求,取天下于百战之艰危也哉 而以衰倦之年身蹈之,何也 凡为此者,必有深仇急变、大不得已,而后父子之间,或至相挟,以冀脱祸。今善长之子祺,备陛下骨肉之亲,无纤芥之嫌,何苦而忍为此也 ”疏奏,上亦不罪。噫,国用此疏,诚辨矣。善长之罪不在于佐逆,而病在不善自处。汉祖大封功臣之日,萧何乃三杰中人材,亦只封文终侯,未尝敢与韩、彭埒也。善长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