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大有過於此者。古之豪傑之士。直出生死者無他。特看破此耳。
  佛言。我於然燈佛所。實無授記。若有授記。即為著我。作佛猶恐著我。況生死事業乎。
  但願空諸所有。切勿實諸所無。此語不獨為老龐家傳之祕。佛祖皆然。
  前聖所知。轉相傳授。妄想無性。若妄有性。則佛祖無出頭處。剎那剎那。生滅之稱也。悟無生者。方見剎那。此語疑殺天下人。
  如幻三摩提。金剛王寶覺。彈指超無學。此法神速若是。仰山夢升兜率天白槌。與文殊貶入鐵圍山公案。是同是別。世尊偏向魔王宮中。說心地法門。可笑別無淨土耶。
  一切諸病。從癡愛生。癡愛不生。顛倒想滅。名為涅槃。一切法不生。我說剎那義。當生即有滅。不為愚者說。是可與愚者說耶。
  夢幻泡影。露電陽燄。鏡像水月。乾城芭蕉。此十種喻為入道基本。知之者希。
  妄想興而涅槃現。煩惱起而佛道成。此法唯五眼圓明。方許知見。
  三寸氣消誰是主。百年身後漫虗名。此語。如來二十年破執之談。無以過之。
  真歇了禪師臥病詩云。病後始知身是苦。健時多為別人忙。誠哉是言也。
  性本非水火。寒熱自然生。此予昔居海上時。病中詩也。今寄居海外。故病忽作。宛若舊態。蓋病不因地異。情不為境遷。而趣味自別。難以語人。
  東坡云。凡有所好。必有所蔽。余讀居儋耳集。覺範後至海外。就舊館訪其遺事。有老嫗答曰。蘇相公無奈好作詩。何老嫗尚知其好。豈非蔽耶。
  東坡初被放。至嶺外。食茘枝美。因云。日啖茘枝三百顆。不妨常作嶺南人。余始誦之。將謂其矯。余居此幾六年矣。每遇時新一度。不覺誦此什伯過。
  余平生愛書晉唐諸帖。或雅事之。宋之四家。猶未經思。及被放海外。每想東坡居儋耳時。桄榔葊中風味。不覺書法近之。獻之云。外人那得知此語。殊有味也。書法之妙。實未易言。古來臨書者多。皆非究竟語。獨余有云。如雁度長空。影沈秋水。此若禪家所說。徹底掀翻一句也。學者於此透得。可參書法上乘。
  昔人論詩。皆以禪比之。殊不知詩乃真禪也。陶靖節云。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末云。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此等語句。把作詩看。猶乎蒙童讀上大人。丘乙己也。唐人獨李太白語。自造玄妙。在不知禪而能道耳。若王維多佛語。後人爭誇善禪。要之豈非禪耶。特文字禪耳。非若陶李。造乎文字之外。
  余少時。讀陳思王洛神賦。翩若驚鴻。婉若遊龍。只作形容洛神語。常私謂驚鴻可睹。遊龍則未知也。昔居海上時。一日侵晨。朝霞在空。日未出紅。萬里無雲。海空一色。忽見太虗片雲乍興。海水倒流上天。如銀河挂九天之狀。大以為奇。頃見一龍。婉蜒雲中。頭角鱗甲。分明如掌中物。自空落海。其婉蜒之態。妙不可言。世閒之物。無可喻者。始知古人言非苟發。因回思非特龍也。佛之利生。威儀具足。故稱大人行履。如龍象云。

  知止

  吾師佛聖人。出家學道。乃止雪山修行。及成正覺。即據菩提場中說法。葢雪山清涼處也。意其眾生。同處五欲。都為煩惱之火。晝夜燒煑。熾然不息。而吾人獨欲出離。非夫置於盡絕之地。埋此身心。於萬仞冰雪之中。使之徹骨嚴寒。以之凍餓。大死而復蘇者。又何以止烈燄。免銷鑠哉。哉吾師止此而修行。菩提覺場。且曰。其地金剛所成。乃極堅固處也。其所說法。乃性海法門。原夫智海無性。迷之而為業為識。故曰藏識海。常住境界風所動。悟之而為覺為智。故曰覺海性澄圓。圓澄覺元妙。意顯眾生。同此法性之原。妄有動靜迷悟之別。欲令吾人。即動以觀靜。即迷以照悟。不為魔外之惑所傾。不為境界之風所動。非夫據乎最極堅固之地。又何以摧邪外。建大業哉。故吾師據此而說法。由是觀之。吾師之所據。欲吾人之共據也。故予有意於那羅延。那羅延。堅固也。處臨大海。儼乎法門。居名海印。炳乎三昧。語曰。於止知其所止。吾人止此。可謂止其所止矣。又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又曰。綿蠻黃鳥。止於丘隅。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吾將三復斯言。

  安貧

  語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驕則失富。諂則獻貧。是故未若貧而樂也。貧而樂。則無不樂。是以顏子之陋巷。原憲之環堵。子路之縕袍。榮公之帶素。豈無所樂而樂哉。苟得其樂。則雖天下不易已也。噫。宜乎許由務光。囓缺披衣。而荷決絕之行焉。孔子亦曰。飯蔬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學要

  嘗言為學有三要。所謂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精老莊。不能忘世。不參禪。不能出世。此三者。經世出世之學備矣。缺則一偏。缺二則隘。三者無一。而稱人者。則肖之而已。雖然不可以不知要。要者。宗也。故曰。言有宗。事有君。言而無宗。則蔓衍無統。事而無君。則支離日紛。學而無要。則渙散寡成。是故學者。斷不可以不務要矣。然是三者之要在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