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成,行脚事了,定盘之星难明,野狐之趣易堕,具眼为之勘辨,一呵一喝,要见实诣,如老吏据狱谳罪,底里悉见,情款不遗,一也。其次则岭南初来,西江未吸,亡羊之歧易位,指海之针必南,悲心为之接引,一棒一痕,要令证悟,如廷尉执法平反,出人于死,二也。又其次则犯稼忧深,系驴事重,学奕之志须专,染丝之色易悲,大善知识为之咐嘱,俾之心死蒲团,一动一参,如官府颁示条令,令人读律知法,恶念才生,旋即寝灭,三也。具方册,作案底,陈机境,为格令,与世间所谓金科玉条清明对越诸书,初何以异?祖师所以立为公案,留示丛林者,意或取此。奈何末法以来,求妙心于疮纸,付正法于口谈。点尽鬼神,犹不离簿;傍人门户,任唤作郎。剑去矣而舟犹刻,兔逸矣而株不移,满肚葛藤,能问千转,其于生死大事,初无干涉。钟鸣漏尽,将焉用之。呜乎!羚羊挂角,未可以形迹求。而善学大意者,岂步亦步,趋亦趋哉?知此则二老之心皆是矣。圆悟顾念子孙之心多,故重拈雪窦颂;大慧救焚拯溺之心多,故立毁碧岩集。释氏说一大藏经,末后乃谓,不曾说一字,岂欺我哉。圆悟之心,释氏说经之心也;大慧之心,释氏讳说之心也。禹稷颜子,易地皆然,推之挽之,主于车行而已。尔来二百余年,嵎中张明远,复镂梓,以寿其传,岂祖教回春乎,抑世故有数乎。然是书之行,所关甚重。若见水即海,认指作月,不特大慧忧之,而圆悟又将为之去粘解缚矣。昔人写照之诗曰:“分明纸上张公子,尽力高声唤不应。”欲观此书,先参此语。大德甲辰四月望,三教老人书。
  
  碧岩录卷第一
  ◎碧岩录第一则
  垂示云:隔山见烟,早知是火,隔墙见角,便知是牛。举一明三,目机铢两,是衲僧家寻常茶饭。至于截断众流,东涌西没,逆顺纵横,与夺自在,正当恁么时,且道:是什么人行履处,看取雪窦葛藤。
  举梁武帝问达摩大师:“如何是圣谛第一义?”摩云:“廓然无圣!”帝曰:“对朕者谁?”摩云:“不识。”帝不契,达摩遂渡江至魏。帝后举问志公,志公云:“陛下还识此人否?”帝云:“不识。”志公云:“此是观音大士,传佛心印。”帝悔,遂遣使去请,志公云:“莫道陛下发使去取,阖国人去,他亦不回。”
  达摩遥观此上有大乘根器,遂泛海得得而来。单传心印,开示迷途,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若恁么见得,便有自由分,不随一切语言转,脱体现成,便能于后头,与武帝对谈,并二祖安心处,自然见得。无计较情尘,一刀截断,洒洒落落,何必更分是分非,辨得辨失。虽然恁么,能有几人?
  武帝尝披袈裟,自讲《放光般若经》,感得天花乱坠,地变黄金。办道奉佛,诰诏天下,起寺度僧,依教修行,人谓之佛心天子。达摩初见武帝,帝问:“朕起寺度僧,有何功德?”摩云:“无功德。”早是恶水蓦头浇,若透得这个“无功德话”,许尔亲见达摩。且道,起寺度僧,为什么都无功德?此意在什么处?
  帝与娄约法师、傅大士、昭明太子,持论真俗二谛。据教中说,真谛以明非有,俗谛以明非无,真俗不二,即是圣谛第一义,此是教家极妙穷玄处。帝便拈此极则处,问达摩:“如何是圣谛第一义?”摩云:“廓然无圣。”天下衲僧跳不出,达摩与他一刀截断。如今人多少错会,却去弄精魂,瞠眼睛云:“廓然无圣。”且喜没交涉。五祖先师尝说:“只这廓然无圣,若人透得,归家稳坐。”一等是打葛藤,不妨与他打破漆桶,达摩就中奇特。
  所以道,参得一句透,千句万句一时透,自然坐得断把得定。古人道:“粉骨碎身未足酬,一句了然超百亿。”达摩劈头与他一拶,多少漏逗了也。帝不省,却以人我见故,再问:“对朕者谁?”达摩慈悲忒杀,又向道“不识”。直得武帝眼目定动不知落处,是何言说,到这里有事无事,拈来即不堪。端和尚有颂云:“一箭寻常落一雕,更加一箭已相饶。直归少室峰前坐,梁主休言更去招。”复云:“谁欲招?”帝不契,遂潜出国。这老汉只得忄+么忄+罗,渡江至魏。时魏孝明帝当位,乃此北人种族,姓拓跋氏,后来方名中国。达摩至彼,亦不出见。直过少林,面壁九年,接得二祖,彼方号为壁观婆罗门。梁武帝后问志公,公云:“陛下还识此人否?”帝曰:“不识。”且道与达摩道底,是同是别?似则也似,是则不是。
  人多错会道,前来达摩是答他禅,后来武帝是对他志公,乃相识之识,且得没交涉。当时志公恁么问,且道作么生败对,何不一棒打杀,免见搽胡。武帝却供他款道“不识”,志公见机而作,便云:“此是观音大士,传佛心印。”帝悔,遂遣使去取,好不唧口+留,当时等他道“此是观音大士传佛心印”,亦好摈他出国,犹较些子。
  人传志公天鉴十三年化去,达摩普通元年方来,自隔七年,何故却道同时相见,此必是谬传。据传中所载,如今不论这事,只要知他大纲。已道达摩是观音,志公是观音,阿那个是端的底观音?既是观音,为什么却有两个?何止两个,成群作家。时后魏光统律师,菩提流支三藏,与师论议,师斥相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