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何者是禪。師云揚眉動目。石頭云。除却揚眉動目外。將汝本來面目呈著。師云請和尚除却揚眉動目外鑑。石頭云我除竟。師云將呈和尚了也。石頭云。汝既將呈。我心如何。師云不異和尚。石頭云非關汝事。師云本無物。石頭云汝亦無物。師云無物即是真物。石頭云真物不可得。汝心現量如此。大須護持。師後歸住潮陽靈山。甞示眾曰。夫學道人。須識自家本心。多見時輩只認揚眉動目一語一默。驀頭印可以為心要。此實未了。吾今為汝分明說出。各須聽取。但除一切妄運想念現量即真汝心。此心與塵境及守靜時全無交涉。即心是佛。不得脩治。何故。應機隨照泠泠自用。窮其用處了不可得。喚作妙用乃是本心。大須護持不可容易。侍郎韓愈甞問如何是道。師良久。時三平為侍者乃擊禪牀。師云作什麼。三平云先以定動。後以智拔。退之喜曰。愈問道於師。却於侍者得个入處。遂辭而去。
  十四年十月五日刺史柳宗元卒。宗元字子厚。河東人。少精敏。無不通達。為文章卓偉精緻。一時輩行。推仰第愽學宏詞。累監察御史裏行。善王叔文。叔文得罪貶求州司馬。既居閑。益自刻苦。務記覽。為詞章。泛濫停蓄為深愽無涯涘。而自肆於山水之間凡十年。起為柳州刺史。友人劉禹錫者得播州。宗元曰。播非人所居。而禹錫親在堂。吾不忍其窮。即具表欲以柳州授禹錫而自往播。會大臣亦為禹錫請。因改連州。柳人以男女質錢。過時不贖則沒為奴婢。宗元設方計悉贖歸之。南方士人走數千里從宗元游。經指授者為文詞皆有師法。世號柳柳州。卒年四十七。臨終遍與友人書。託以後事。文集三十三卷。韓愈甞評曰。雄深雅徤似司馬子長。崔蔡不足多也。既沒。柳人懷之。其神降于州之後堂。因廟于羅池。血食至今存焉。
  論曰。子厚以劉禹錫親老。欲以二郡相易。而韓退之頌述其義。遂為萬世之美談。然事故有跡同而實異者。先是狄梁公任并州法曹。同府參軍鄭崇質母老且病。當使絕域。梁公謂曰。君可貽親萬里憂乎。詣長史請代其行。然則梁公親喪而請代可也。按唐史。公初赴并州。法曹親在河陽。公登太行山反顧見白雲孤飛。謂左右曰。吾親舍其下若此。則梁公親在無疑也。烏有卹人之親而忘己之親謂之義乎。如子厚請代禹錫則親喪已久。況在擯斥燋悴中。十年一旦得佳郡。乃以卹人之親。是不恃節義可稱。蓋子厚深明佛法而務行及物之道。故其臨事施設有大過人力量也。如此可不美哉。
  子厚在朝時甞著送文暢上人序曰。昔之桑門上首。好與賢士大夫游。晉宋以來有道林.道安.遠法師。休上人其所與游。則謝安石.王逸少.習鑿齒.謝靈運.鮑昭之徒。皆時之選。由是真乘法印與儒典並用而人知向方。今有釋文暢者。道源生知。善根宿植。深嗜法語。志甘露之味。服道江表蓋三十年。謂王城雄都宜有大士。遂躡虗而西。驅錫逾紀。秦人蒙利益眾。雲代之間有靈山焉。與竺乾鷲嶺角立相望。而住解脫者去來回復如在步武。則勒求秘實作禮大聖。非此地莫可。故又捨筏西土振塵朔陲。將欲與文殊不二之會。脫去穢累超詣覺路。吾徒不得而留也。天官顧公.夏官韓公.廷尉鄭公.吏部郎中楊公。有安石之德。逸少之高。鑿齒之才。皆厚於上人而襲其道風。佇立瞻望懼往而不返也。吾輩常希靈運明遠之文雅。故詩而序之。又從而諭之曰。今燕魏趙代之間。天子分命重臣典司方嶽辟用文儒之士以緣飾政。令服勤聖人之教。尊禮浮圖之事者。比比有焉。上人之往也。將統合儒釋宣滌疑滯。然後蔑衣裓之贈。委財施之會。不顧矣其來也。盍亦徵其歌詩以焜耀迴躅。偉長德璉之述作。豈擅重千祀哉。庶欲竊觀風之職而知鄭志耳。
  永州送琛上人南游序曰。佛之迹去乎世久矣。其留而存者佛之言也。言之著者為經。翼而成之者為論。其流而來者百不能一焉。然而其道則備矣。法之至莫尚乎般若。經之大莫極乎涅槃。世之上士將欲由是以入者。非取乎經論則悖矣。而今之言禪者。有流盪舛誤迭相師用。妄取空語而脫略方便。顛倒真實以陷乎己而又陷乎人。又有言體而有及用者。不知二者之不可斯須離也。離之外矣。是世之所大患也。吾琛則不然。觀經得般若之義。讀論悅三觀之理。晝夜服習而身行之。有來求者則為講說。從而化者皆知佛之為大。法之為廣。菩薩大士之為雄。修而行者之為空。蕩而無者之為礙。夫然則與夫增上慢者異矣。異乎是而免斯名者。吾無有也。將以廣其道而被於遠故好游。自京師而來又南出乎桂林。未知其極也。吾病世之傲逸者。嗜乎彼而不取此。故為言之。
  送元暠師序曰。中山劉禹錫。明信人也。不知人之實未甞言。言未甞不讎。元暠師居武陵有年數矣。與劉游久且昵。持其詩與引而來。余視之。申申其言。勤勤其思。其為知而言也信矣。余觀近世之為釋者。或不知其道。則去孝以為達。遺情以貴虗。今元暠衣粗而食菲。病心而墨貌。以其先人葬未返其土。無族屬以移其哀行。求仁者以冀終。其心勤而為逸。遠而為近。斯盖釋之知道者歟。釋之書有大報恩七篇。咸言由孝而極其業。世之蕩誕慢訑者雖為其道。而好違其書。於元暠師吾見其不違且與儒合也。元暠。陶氏子。其上為通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