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登堂。见礼已毕,依傍坐下。三人饮了几杯,看看月转西斜,收拾绮筵,归房就寝。仙公想道:“女儿有此美质,俨似嫦娥,不若把后园起造一所月宫,将女儿贮在里面,然后招他一个状元的女婿,岂不光显门楣?”正是:
  月中扳桂迎仙客,天下瞻云贺状元。
  仙公一夜寻思,次早梳洗已毕,踱到后园,前前后后揣量一番,觉得基址蜗窄,难于布置,须得十亩闲旷之地,才可展舒。踌躇道:“只好在城外择地便了。”当下随了两个家人,乘了小轿,离城数里,是个静僻去处,中有平洋大地,四望皆山,景致甚雅。仙公差人访其业主,用价买了。不日鸠工,费却五六千金,整整造了一年,果然十分齐整。那时正值中秋前后,只见:
  素宇横空,银河耿汉。檐牙高琢,无须五彩施妆;地势纡回,却借天花点缀。管弦呕哑,常邀帝子之灵;笑语喧和,半鼓湘妃之瑟。明星炯炯,妆镜齐开;冷袖□□,晓鬟初启。脂水绝涨流之腻。□兰霏冷艳之香。白云片片飞出洞房,皓雪层层堆装素壁。桂蕊散黄金之粟,蟾光吐白璧之烟。漫拟琼楼琬室,偏宜玉女瑶娥。
  却说仙公造完月宫,门楼上置一匾额,写着“广寒清虚之馆”。珍珠小姐梳妆雅淡,点缀萧疏。即差几房家人、十数侍女左右服事,送住在宫中,终日登山临水,赏月观花。
  一日,到了黄昏,月朗星稀,云闲风静,小姐登凌霄阁上赏月。到了二更时分,只见窗外膻风四起,草木震栗。俄而鸦飞鹃乱,狐啸猿啼,都是伥司厉鬼,杂沓而来。小姐即忙欲归卧房,又见临后走来却是一个白额猛虎,跳入阁中,将小姐一扑,衔了就走。侍女在傍,惊得魂飞魄散,连忙传与苍头。众人赶来,却不见了小姐。大家忙了手脚,即时点走火把四山搜寻,绝夫影响。星夜赶入城来,报知仙公夫妇。仙公十分追悔,怨着夫人道:“好好一个女儿,将他比为嫦娥,如今离却月宫,不知那里去了。”夫人怨着仙公:“偌大女儿,本该放在身傍,谁人叫你造这勾魂的月宫,送了他性命!”两人互相怨怅,不胜悲楚,便随了家人出城来到月宫,痛哭一场。差人满山寻觅骨殖归葬。家人寻了数日,并不见影,也只得罢了。仙公夫妻望空哭祭一番,将这些从人使女,依旧收拾回去,不在话下。正是:
  广寒宫里无人伴,哭杀嫦娥被虎衔。
  且说山后就是兰□地方,有个樵夫姓金,原是市上卖柴为业。夫妻二人年老无嗣。忽一日街头遇着一个小子,年方六岁,身上衣服甚是华丽,相貌却也端庄。两眼望着,南北张皇,东西回顾,却原来是个迷失路途,汪汪泪落。金老领他回来,当作螟蛉之子,取名金玉。恐他晓得父母的来历,日后认得回家,金老到搬家眷入山居住,远却市上百有余里。日常也不许他轻易在人前出口,所以山中人不知来历,竟认以为亲生儿子一般。后来金老夫妻去世,他就接着砍柴生意,年已将近一十。
  一日,早起上山砍柴,阴风惨惨,白露漫漫。转过山湾,只见一个陷虎阱中隐隐妇人啼哭声响。金玉上前张望,却是一个绝美妇人,珠翠满头,仰天号泣,叫道:“救命!救命!”金玉想道:“这样一个妇人,救他起来,不要说嫁我为妻,只这一头珠玉,也应谢我。”连忙把那阱木放开,解去绳子。无奈这阱底有数丈之深,难于布摆。想了一会,便向扁挑头拿条缚柴索子,解开放下。那妇人捏定索头,随势而上。将金玉倒头四拜。金玉正待开口问他来历,那妇人向空□跳,变成一个老虎,咆哮而去。惊得那金玉满地乱滚。少顷看时,不知去向。金玉想了,甚是诧异,依旧上山砍柴。
  不说金玉一路寻思,且把这老虎的来历说个明白。却说兰□山中□嘴崖上有个道士,姓萧,名道延。他在这个所在,餐松食柏,养气修元,功夫已成八九。一日魔头到来,思量要吃生人脑子。闭目坐在崖上想道:“须是变了老虎,方得此食。”偶然到一庙里,佛柜之下藏着一张虎皮,道士将来穿了。想起《云笈七签》内有黄鼠三变神咒,窣地变成一个猛虎,雄心陡发,横行山曲,见人便啖。因此惊动地方,人人畏怖。官府差猎户随山掘阱,即地张罗。那日这虎走出山来,陷入阱中,他就变为妇人。刚刚遇着这个樵夫,救他脱离罗网。道士每每感念金玉活命之恩,怜他孤身独处,要觅一个佳偶与他。正撞着郭仙公起造月宫与小姐居住,那道士就发这点报德的心肠,将这珍珠小姐衔去,要与那樵夫为妻。却是不知樵夫住在何处,且把小姐放在洞中,自己去念了脱皮的咒儿,依旧变成道士,去访樵夫住居,不题。
  且说小姐被虎拖了五六个山头,惊得四肢酥软,胸中止得微微一线喘息。那道士烧了滚汤,拿了一丸定心宝丹,灌在小姐口内。看看苏醒,复知人事。晓得被虎衔来,幸而不为所噬,慢慢起身,四围一看,只见石床、石凳、石桌、石灶,在一个石室之中,开门七事,无一不备,却似一个小小人家。小姐想道:“这老虎拖我至此,不知何意。我且走出洞门,取路寻着自己月宫,回去便了。”只见洞外古木寒鸦,凄风绝涧,人烟不到之处,豺狼驰骤其中。小姐行行且止,不胜苦楚,复入洞来,大哭一场,不觉腹中饥饿。看见盆内□光影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