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家出身,流落在此。我今若不提携,必作沟渠之鬼。”对大乔道:“婚姻迟早,命中分定,你不须性急。我今收你为女,你且在我身旁权住几时,待我慢慢觅一个有才貌的丈夫配你,送你回去。”大乔欢喜道:“大人既有活命之恩,又成就孩儿终身大事,异日衔环结草,不足以报万一。”便移一张椅儿过来道:“爹爹请坐,待孩儿拜谢再造之恩。”那官儿公然上坐,看他拜完,然后迁坐。过了一日,沿途讨了两个丫鬟,陪伴大乔小姐。
  你道这个官儿是谁?就是那请陆友生教书陈衍的乃尊陈国柱,现任陕西督学,正去到任。也是大乔造化,遇着这个活命恩人,又受荣华富贵。只苦了濮忠夫妇,已葬江鱼腹中,深为可怜。陈公到任,一清如水,只因为人古拗,不肯逢迎上司,做了三年,被按院参了一本,降作福州知府。陈公即带了大乔望闽中进发,到任之后,便差人迎接家眷。
  且说陈公子资质鲁钝,得了这个明师,朝夕论诗论文,师友情同骨肉,不觉已是三秋。一日闻报父亲降作福州知府,陈公子心下虽然不乐,且喜任所不远,可以携老挈幼同享荣华。又过几时,差人已到,即便束装荣往。陆友生要辞馆归家,无奈这陈公子再三苦留,不得已,一同前去。
  到了福州界上,人夫轿马俱已等候。大家进了衙门,小姐拜见母亲。陈公便将大乔来历说知夫人。夫人道:“女儿偌大年纪,缘何在陕西三年不与他觅一佳偶?”陈公道:“他是吴门生长,必配本乡本土的人,后来父母能够完聚。”夫人道:“有理。”当晚设席,陈公请先生叙话,父子师生三人对酌。酒至数巡,陈公道:“小儿愚鲁,蒙先生造就,言语规格不似旧时顽劣。”友生道:“不敢。令郎颖悟过人,闻一知十。晚生荒疏已久,恐不堪为令郎师范,望大人莫责。”两边问些行踪,论些书史,直到更深方散。
  次日,公子即同先生后园读书。此时正是三月初旬,牡丹大放,大乔小姐随了三四个丫鬟,到后园赏花。转过书斋,不料与友生打个照面。友生连忙回避书房去了。丫鬟随了小姐,各处观花游玩,尽兴方回。那知这位友生润破纸窗,悄悄窥视,想道:“这个小姐,虽然珠翠满头,并无半分颜色,故此偌大年纪尚未适人,耽误青春,深为可惜。”把眼儿直送他进了园门,方才走开。连声叹息道:“小姐,小姐。你的苦就是我的苦一般。我陆友生才貌兼全,今日也像你孤身独自。若论起我来,你守孤闱,亦不为过。”正是:
  好丑形虽异,孤灯两地同。
  这一席想,不过是偶然触兴,也就丢开手的,那知这心儿里到朝朝暮暮把这小姐牵挂起来,动了无限凄楚。追前想后,自悔:“当初少年全无主意,父母为我娶了濮氏,虽然容貌丑陋,也是花烛夫妻,缘何逃走出门?后来配了孔氏,也就罢了,为何一年之内并不与他同床?都是这些强盗可恨,捉我出门,我就生定主意,竟不回去。若强盗不捉我出来,我或者回心转意,也未可知。如今年将四十,兀自孤身;早知今日凄凉,深恨当初执性。正是:
  一着不到处,满盘俱是空。
  父母年过六旬,不能追随膝下。这两家的女儿,或嫁或守,不知下落。朝云、巧巧,二十年不见,想已老成吧。”那前前后后,思想一番,泪如泉涌,哽咽不住。哭了一场,不觉神思困倦,曲肱而枕。
忽见两个妇人走进房来道:“承相公垂念,特来奉候台阶。”友生打眼一看,却是巧巧与朝云。友生羞见江东,欲要回避,却也不及。巧巧道:“相公何其负心!不听奴言,以致今日。”友生道:“一时愚昧,两次被人骗了。”巧巧道:“如今相公的婚姻是一位千金小姐,你若再蹈前辙,则终身不获有缘矣。”友生道:“领教,领教。”只见朝云一把扯住道:“姑爷还□□□□□□□□□□□□□□□□□□□□,缘何在那相亲?□□□□□□□□□□□□□便向书箱中取出,递与朝云□□。巧巧即将做媒相亲的话说知友生。友生道:“听你说来,你二人已作黄泉之鬼。”二人见他说明是鬼,不复再言,化作一风而去。友生连忙四下追寻,并无踪影,知他的真是鬼,便喊叫起来。一时魇醒,原来是梦。即去寻那汗巾,早已被他拿去。因想前事,都是着鬼。汗巾来历,一向怀着鬼胎,尚作十分珍重,今日方知来历,重加叹息。不在话下。
  却说巧巧、朝云,生前抱恨,死后含冤,故一灵到此,要将这丑妇与他为妻。虽然是姻缘分定,其实是这两个人牵合得自然。前番做媒不就,仍恐后来漏网,故又托这一梦。却被友生叫破,化风而去。自此之后,二人阳限已满,来到阎王案前。查他二人生前并无过犯,游魂二十年,大有功于濮氏,着他二人托濮氏胎中,为陆门子嗣,贵显异常,光门耀第,到也是一宗因果。
  不说二人托生,且说陆友生得了这梦,想那千金小姐,必是陈公之女,十分欢喜,道:“若得此女为妻,不枉了奔波二十载。”因是把这小姐想来想去,书也不读,饭也懒吃,恹恹的害起相思病来。叹道:“小姐深闺独处,受尽凄凉,我陆友生客馆孤寒,耽尽寂寞。天呵,何不将我们二人赤绳系足,偕老白头,到也两人都有着落。只是有个缘故,陈公为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