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话与李瞎子,将柳老过继儿子的话细细说了一遍。分付道:“若还他来问卜,千万周全一二,待侄儿过继了去,后来慢慢孝敬你。”瞎子道:“这个不难。”
  却说柳老到了十五,斋戒沐浴,带了课金,向李课店来问卜。通诚已毕,那瞎子执了课筒摇了几摇,起将出来,却是拆单单,重单单,是一个)卦。那《易经》中断说:“)者,遇也,一阴而遇五阳,则女德不贞。”其象如此,大约是不该做的。那李瞎子得了兄弟的春,对柳老道:“)者,遇也。)字,女字逢着后字,后来大有厚福,相遇好人。”柳老已信,送了课金,一拱而出,竟到家中。对柳婆商量已定,选了吉期,过继儿子。
  李三打点齐备,央了一个邻舍老儿做了靠山,送儿子过来。一进了门,少不得拜了家堂祖庙,然后拜见继父继母。就是春娘,兄妹二人也要见礼,摆下一桌酒饭,大家尽欢而散。自此之后,做几件新衣服与他穿了,就择个开心日子,送他上学读书,取名叫做柳章台。他也是吃苦过的,落了这个好处,便安心乐业,见了父母妹子,恭恭敬敬,大家欢喜。兄妹二人过得十分亲热。父母看了,犹如亲生一般,把他同抬同桌,同坐同行,毫不介意。那《内则》篇中说,男子一交七岁,就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八岁九岁之后,交了十岁,出就外傅,居宿于外。要晓得书中之言必有至理,如今人家那里晓得这个情弊,混混帐帐,不知隐瞒了无数,漏网了许多。就是父母知觉,只说是个家丑不可外扬,定是遮瞒过了。
  大凡人自小生来,那一件物不经自眼里看过才晓得?那一桩事不经人嘴里说过才明白?惟有那个春心的情窦。小鬼头儿正是不教而善,那细微曲折他偏理会得来。春娘年当十岁,正是又晓得又不晓得之时,未免床头察听父母的施为,他便津津有味,只道这桩事是人晓得的,随人做得的。不上一年之内,就与章台看看有些鬼头鬼脑,眼去眉来。起初还在父母面前,不离左右,后来渐渐胆大,彼此心照,只到没人的所在,常是探囊取物。父母见他不在,不过叫到面前就罢了,全然没有一点疑惑的心。两人看看竟做起那磨脐过气的手段。
  一日,柳婆做了一条白绸裙儿,与春娘刚刚穿得上身,就同章台到后园闲耍。去了有两个时辰方回。母亲说了他几句,已撇开手。大家吃了夜饭,到房安置。走到床前,将裙儿褪下,柳婆与他折叠。不料,在灯光之下看见,着实吃了一惊。只见上面:
  点点若胭脂染就,纷纷如桃杏妆成。才子贪心,佳人娇怯;一朝狼藉,粉褪香消。分明是豆蔻含香,揉碎了花心玉露。
  不知这裙儿上甚么东西,柳婆如此着忙,下则毕竟明白。

  卷五第二则
  房中妖艳抱阇黎
  却说柳婆问春娘道:“女儿,你下身生了疮疖,却不对我做娘的说。”春娘道:“没有。”柳婆叫女儿到灯下,将裙子扯开看,道:“这是什么东西?”春娘看了,只见:
  桃花欲谢,看看脸上飞来;绽蕊初开,渐渐腮边生就。蛾眉蹙损,浑身如坐针毡;凤眼迷离,满怀似生小鹿。颜色不宁之状,语言恍惚之间。
  脸上好似开果子摊儿的一般,青一堆,紫一堆,竟无一言回复。柳婆此时,一似田中蚯蚓,满腹皆泥,思道:“我女儿难道被人破瓜去了?不然,这裙上的腥红从何而来?”此时柳章台已听得明明白白,假装睡熟,只是不响。娘儿两个东扯西拽,说些闲话,都去睡了。
  柳婆这一夜仔细推详,再不料在章台身上。巴到次日早起,待章台学中去了,闭上房门,拿了一根大柴,叫春娘跪在面前,细细盘问。那春娘只道这事是当官做得的,说也不妨,竟一五一十不打自招。柳婆听说,气得十生九死,到不割舍打这女儿,倒自己跌天跌地号啕大哭起来。正遇着柳老回来,只见房门闭上,婆儿在内啼哭,连忙叫开问道:“为甚缘故?”柳婆将女儿干的风流事情告诉柳老。柳老听得,一口气跑到学里,扯了章台回来,竟要打杀这个小畜生。柳婆劝道:“且住!饶他初次。”私下扯了老儿,附耳低言道:“不要乱打,倘若打得利害,逃走了去,反要受那李家的臭气。邻里得知,说出实情,成何体面?正是家丑不可外扬。都是我们自己失于检点,也不要只怨着他。且再从容三五日,寻些事故,打发他回去便了。”柳老依言,原旧教他学中读书。
  却说章台晓得这事发觉,雷风雷雨一场,就丢开了,也不在心上。只说柳老要寻章台的衅端,无奈他为人依娘本分,绝无间然,便心生一计,与柳婆商量道:“如此如此。”柳婆道:“有理。”
  柳老即忙出门,唤一个算命的,私下与他几钱银子,要他依计而行。一进门来,故意叫章台立在面前听讲。那算命先生先将柳老四柱排开,算了一命。次将柳婆八字推完。然后将章台的年庚月日说与他。那算命先生推了这命,想道:“这几钱银子落得趁他的。这个命原是十恶大败、遭刑犯法的八字。”便将手在桌上扑了一下,叹口气道:“好呆命!好呆命!”柳老假意慌张,心下转生欢喜,问道:“为何先生慨叹?”先生道:“这位是何人?”柳老道:“是亲生犬子。”先生道:“不要怪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