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道言,谓之谄;不择是非而言,谓之谀;好言人之恶,谓之谗;析交离亲,谓之贼;称誉诈伪败恶人,谓之慝;不择善否,两容颊适,偷拔其所欲,谓之险。此八疵者,外以乱人,内以伤身,君子不友,明君不臣。所谓四患者:好经大事,变更易常,挂功名,谓之叨;专知擅事,侵人自用,谓之贪;见过不更,闻谏愈甚,谓之很;人同于己则可,不同于己,虽善不善,谓之矜。此四患也。能去八疵,无四患,而始可教已。
  孔子愀然而叹,再拜而起,曰:「丘再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陈蔡。丘不知所失,而离此四谤者何也?」客凄然变容曰:「甚矣,子之难悟也!人影恶迹而去之走者,举足愈数而迹愈多,走愈疾而影不离身,自以为尚迟,疾休,绝力而死。不知处阴以休影,处静以息迹,愚亦甚矣!子审仁义之间,察同际,观动静之变,适受与之度,理好恶之情,和喜怒之节,而几于不免矣。谨修,慎守其真,还以物与人,则无所累矣。今不修身而求之人,不亦外乎!」
  孔子愀然曰:「请问何谓真?」客曰:「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能动人。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不威,强亲者虽笑不和。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发而威,真亲未笑而和。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是所以贵真也。其用于人理也,亲则慈孝,事君则忠贞,饮酒则欢乐,处丧则悲哀。忠贞以功为主,饮酒以乐为主,处丧以哀为主,事亲以适为主。功成之美,无一其迹矣;事亲以适,不所以矣;饮酒以乐,不选其具矣;处丧以哀,无问其礼矣。礼者,世俗之所为也;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于俗。愚者此。不能法天而恤于人,不知贵真,禄禄而受变于俗,故不足。惜哉,子之蚤湛于人伪而晚闻大道也!」
  孔子再拜而起曰:「今者丘得遇也,若天幸然。先生不羞而比之服役,而身教之。敢问舍所在,请因受业而卒学大道。」曰:「吾闻之,可与往者与之,至于妙道,不可与往者,不知其道,慎勿与之,身乃无咎。子勉之﹗吾去子矣,吾去子矣!」乃剌船而去,延缘苇闲。
  颜渊还车,子路授绥,孔子不顾,待水波定,不闻拏音而后敢乘。子路旁车而问:「由得为役久矣,未尝见夫子遇人如此其威也。万乘之主,千乘君,见夫子未尝不分庭伉礼,夫子犹有倨敖之容。今渔父杖拏逆立,而夫子曲要磬折,言拜应,得无太甚乎﹖门人皆怪夫子矣,渔人何以得此乎﹖」孔子伏轼而叹,曰:「甚矣,之难化也!湛于礼义有间矣,而朴鄙之心至今未去。进,吾语汝:夫遇长不敬,也;见贤不尊,不仁也。彼非至人,不能下人。下人不精,不得其真,故长伤身。惜哉!不仁之于人也,祸莫大焉,而由独擅之。且道者,万物之所由也,失之者死,得之者生,为事逆之则败,顺之则成。故道之所在,圣人尊之。今之渔父之,可谓有矣,吾敢不敬乎!」卷十上第三十二列御寇
  列御寇之齐,中道而反,遇伯昏瞀人。伯昏瞀人曰:「奚方而反?」曰:「吾惊焉。」曰:「恶乎惊?」曰:「吾尝食于十,而五浆先馈。」伯昏瞀曰:「若是,则汝何为惊已?」曰:「夫内诚不解,形谍成光,以外镇人心,使人轻乎贵老,虀其所患。夫浆人特为食羹之货,无多余之赢,其为利也薄,其为权也轻,而若是,而况于万乘之主乎﹖身劳于国,而知尽于事,彼将任我以事,而效我以功。是以惊。」伯昏瞀人曰:「善哉观乎!处已,人将保汝矣!」无几何而往,则户外之屦满矣。伯昏瞀人北面而立,敦杖蹙之乎颐,立有间,不言而出。宾者以告列子,列子提屦,跣而走,暨于门,:「先生既来,曾不发药乎?」曰:「已矣,吾固告汝曰:人将保汝,果保汝矣!汝能使人保汝,而汝不能使人无保汝也,而焉用之感豫出异也﹗必且有感,摇而本才,又无谓也。与汝游者,又莫汝告也。彼所小言,尽人毒也。莫觉莫悟,相孰也﹗巧者劳而知者忧,能者无所求,饱食而敖游,泛若不系之舟,虚而敖游者也!」
  郑人缓也,呻吟裘氏之地。祗三年而缓为儒。河润九里,泽及三族,其弟墨。儒墨相与辩,其父助翟。十年而缓自杀。其父梦之曰:「使而子为墨者,予也,胡尝视其良?既为秋柏之实矣﹖」夫造物者之报人也,不报其人而报其人之天,故使彼。夫人以己为有以异于人以贱其亲,人之井饮者相捽也。故曰:今之世皆缓也。自是,有德者以不知也,而况有道者乎!古者谓之遁天之刑。圣人安其所安,不安其所不安;众人安其所不安,安其所安。
  庄子曰:「知道易,勿言难。知而不言,所以之天也;知而言之,所以人也;古之人,天而不人。」
  朱泙漫学屠龙于支离益,单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无所用其巧。
  圣人以必不必,故无兵;众人以不必必之,故多兵。顺于兵,故行有求。兵,之则亡。
  小夫之知,不离苞苴竿牍,敝精神乎蹇浅,而欲兼济道物,太一形虚。若是者,迷惑于宇宙,形累不知太初。彼至人者,归精神乎无始,而冥乎无何有之乡。水流乎无形,发泄乎太清。悲哉乎!汝为知在毫毛,而不知大宁﹗
  宋人有曹商者,为宋王使秦。其往也,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