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于人,非風波乎?人既激矣,將行其怒,非實喪乎?故忿之設也無由,由巧言偏詞每每過實,不擇正理,如獸之畏死不擇好音,氣息第然而出,則聽者並生厲心而忿從此設矣。剋者責人太切,核者認真太甚,本以望人之美也,而人或以不肖之心應之,于是而知止焉可也,而不知其然則積忿成息,將不知其所終矣。終,即前所謂卒乎鄙,卒乎巨者也。君命之將卒,意遷改事之未成,勉強以勸此,即溢美溢惡之言。故曰:過度益也。溢則傳言者,殃能無殆乎。美成在久者,成人之美必優游深交久乃可入也。惡成不及改者,一言憤事並生心厲,悔將無及也。夫人喜為溢言者,意必存懷而不能虛焉故耳。乘物遊心,則忘己。託不得已,則忘物。斯則因其命而致之,我無心也。何必有所作為以還報哉。夫子告葉公或以為次於顏子,而實亦不能外于虛也。
  顏闔將傅衛靈公太子,而問於蘧伯玉曰:有人於此,其德天殺。與之為無方則危吾國,與之為有方則危吾身。其知智適足以知人之過,而不知其所以過。若然者,吾素之何?蓬伯玉曰:善哉問乎。戒之,慎之,正汝身哉。形莫若就,心莫若和。雖然,之二者有患。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形就而入,且為顛為滅,為崩為蹶;心和而出,且為聲為名,為妖為孽。彼且為嬰兄,亦與之為嬰兒;彼且為無呵畦,亦與之為無叮畦;彼且為無崖,亦與之為無崖;達之,入於無疵。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當車轍,不知其不勝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戒之,慎之,積伐而美者以犯之,幾矣。汝不知夫養虎者乎?不敢以生物與之,為其殺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與之,為其庾之之怒也。時其饑飽,達其怒心。虎之與人異類,而媚養己者,順也;故其殺者,逆也。夫愛馬者,以筐盛成矢,以娠盛溺乃弔切。適有蚊蟲僕緣,而批之不時,則缺銜毀首碎胸。意有所至而愛有所亡,可不慎邪。
  郭註:夫小人之性,引之軌制則憎己,縱其無度則亂邦。不知民過之由己,故罪責於民而不自改也。正汝身者,反覆與會,俱所以為正身也。形莫若就,心莫若和,形不乖迎,和而不同也。就不欲入,就者形順,入者還與同也。和不欲出,和者義濟,出者自顯伐也。若遂與同,則是顛危而不扶持,與彼俱亡矣。故當模格天地,但不立小異耳。自#5顯和之,且有含垢之聲,濟彼之名,彼將惡其勝己,妄生妖孽。故當悶然若晦,玄同光塵,然後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也。彼且為嬰兄七句,言不小立圭角以逆其鱗也。夫螳螂之怒臂,非不美也,以當車轍,顧非敵耳。今知之所無奈何而欲疆當其任,即螳螂之怒臂也。積伐汝之才美以犯人,此危殆之道,故戒之。為其殺之之怒者,恐其因有殺心而遂怒也。為其次之之怒者,方使虎自齧分之,則因用力而怒矣。時其饑飽,達其怒心。知其所以怒而順之也。順理則異類生愛,逆節則至親交兵。此虎之所以媚於養己也。矢溺至賤,而以寶器盛之,愛馬之至也。扮之不時,則缺銜毀首碎胸,言雖救其息,而掩馬之不意,故驚而至此也。意有所至而愛有所亡,言欲至除息,率然扮之,以致毀碎,失其所以愛矣。故當世接物,逆順之際,不可不慎也。
  匠石之齊,至乎曲轅,見礫櫃社樹。其大蔽牛,絮之百圍,其高臨山十仞而後有枝,其可以為舟者旁十數。觀者如市,匠石不顧,遂行不輟。弟子厭觀之,走及匠石,曰:自吾執斧斤以隨夫子,未嘗見材如此其美也。先生不肯視,行不輟,何邪?曰:已矣,勿言之矣。散上聲木也。以為舟則沈,以為棺槨則速腐,以為器則速毀,以為門戶則液構蔓,以為柱則蠹,是不材之木也。無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壽。匠石歸,礫社見夢曰:汝將惡乎比予哉?若將比予於文木耶?夫租查梨橘柚果蕨亦果切之屬,實熟則剝,則辱。大枝折,小枝泄。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終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拮擊於世俗者也。物莫不若是。且予求無所可用久矣。幾死,乃今得之,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且也若與予也皆物也,奈何哉其相物也?而幾死之散人,又惡知散木。匠石覺教而診其夢。弟子曰:趣取無用,則為社何邪?曰:密。若無言。彼亦直寄焉。以為不知己者詬厲也。不為社者,且幾有前乎?且也彼其所保與眾異,而以義譽余之,不亦遠乎。
  郭註:不在可用之數,曰散木。可用之木為文木。物莫不若是者,物皆以用自傷也。幾死,乃今得之,言數有眸睨己者,唯今匠石明之耳。為予也,自言積無用乃為濟生之大用。若有用,久見伐矣。幾死之散人,又惡知散木,以戲匠石也。弟子猶嫌其以為社自榮,不趣取於無用已。匠石謂社自來寄耳,非此木求之為社也。以為不知己者詬厲,言此本乃以社為不知己而見辱病也,豈榮之哉。本自以無用為用,雖不為社,亦終不近於萬伐之害也。所保與衆異者,彼以無保為保,而衆以有保為保也。利人長物,禁民為非,社之義也。夫無用者,泊然不為而群才自適,用者各得其叔而不與焉,此無用之所以全也。汝以社譽之,無緣近也。
  南伯子蔡遊乎商之丘,工見大木焉,有異:結駟千乘,隱,將茁庇其所籟賴。子景曰:此何木也哉?此必有異材夫。仰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