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鱗瀺灂,釆羽頡頑,飛繳墮雲鴻,沉綸引魴鯉。遠玲不索而交集,玩弄紛華而自至。出則朱輪耀路,高蓋接軫,丹旗雲蔚,麾節翕赫,金口嘈獻,戈甲璀錯。得意託於後乘,嘉旨盈乎屬車,窮遊觀之娛,極畋漁之懽。聖明之譽,滿耳而入。諂悅之言,異口同辭,于時眇然,意蔑古人,謂伊、呂、管、晏不足筭也。豈覺崇替之相為首尾,哀樂之相為朝暮,肯謝貴盛乞骸骨,背朱門而反丘園哉。若乃聖明在上,大賢讚事,百揆非我則不叙,兆民非我則不濟,高而不以危為憂,滿而不以溢為慮者,所不論也。
  窮達
  或問一流之才而或窮或達,其故何也?俊逸縶滯,其有憾乎?
  抱朴子答曰:夫器業不異而有抑有揚者,無知己也。故否泰時也,通塞命也。審時者何怨於沉潛,知命者何恨於卑瘁乎。故沉閭渟鈞,精勁之良也,而不以擊,則朝菌不能斷焉;珧華黎綠,連城之寶也,委之泥濘,財瓦礫積其上焉。故可珍而不必見珍也,可用而不必見用也。庸俗之夫,闇於別物,不分朱紫#3,不辯菽麥,唯以達者為賢,而不知僥求者之所達也;唯以窮者為劣,而不詳守道之所窮也。且夫懸象不麗天,則不能揚大明灼無外;嵩岱不託地,財不能竦峻極概雲宵。兔足因夷塗以騁迅,龍艘汎激流以效速。離光非燧人不熾,楚金非歐冶不剡。豐華俟發春而表艷,棲鴻待衝飈而輕戾。四嶽不明揚,則有鰥不登庸;叔牙不推賢,則夷吾不式厚。穰苴賴平仲以超踔,淮陰因蕭公以鷹揚。隽生由勝之之談,曲逆綠無知之薦。元直起龍縈之孔明,公瑾貢虎臥之興霸。
  故能美名垂於帝籍,弘勳著於當世也。漢之末年,吳之季世,則不然焉。舉士也必附己者為前,取人也必多黨者為決。而附己者不必足進之器也,同乎我故不能遺焉。而多黨者不必逸羣之才也,信眾口故謂其可焉。或信此之庸猥,而不能遣所念之近情。或適彼之英異,而不能平心於至公。於是釋銓衡而以疏數為輕重矣,棄度量而以綸集為多少矣。于時之所謂雅人高韻,秉國之鈞,黜陟決己褒貶由口者,鮮哉免乎斯累也。又況於胸中卒有憎獨立,疾非黨,忌勝己,忽寒素者乎。悲夫,邈俗之士,不羣之人,所以比肩不遇,不可勝計。或抑頓於藪澤,或立朝而非退也。蓋修德而道不行,藏器而時不會。或俟河清而齒已沒,或竭忠勤而不見知。遠用不騁於一世,勳澤不加於生民。席上之珍,鬱於泥濘。濟物之才,終於無施。操築而不值武丁,抱竿而不遇西伯。自曩迄今,將有何限,而獨悲之,不亦陋哉。瞻徑路之遠而恥由之,知大道之否而不改之,齊通塞於一塗,付榮辱於自然者,豈懷悒悶於知希,興永歎於川逝乎。疑其有憾,是未識至人之用心也。小年之不知大年,井蛙之不曉滄海,自有來矣。
  重言
  抱朴子曰:余友人玄怕先生者,齒在志學,固已窮覽六略,旁綜河雒。晝競羲和之末景,夕照望舒之餘輝,道靡遠而不究,言無微而不測。以儒道為城池,以機神為干戈,故談者莫不望塵而銜璧,文士寓目而格筆。俄而寤智者之不言,覺守一之無咎,意得則齊筌蹄之可棄,道乖則覺唱高而和寡。於是奉老氏多敗之戒,思金人三緘之義,括鋒穎而如訥韜,脩翰於彤管,含金懷玉,抑謐華辯,終日彌夕,或無一言。門人進曰:先生默然,小子胡述,且與庸夫無殊焉。竊謂號鍾不鳴則不異於積銅,浮磬息音則未別乎聚石也。玄怕先生答曰:吾特收遠名於萬代,求知己於將來,豈能競見知於今日,標格於一時乎。陶甄以盛酒,雖美不見酣。身卑而言高,雖是不見信。徒卷舌而竭聲,將何救於流遁。古人六十笑五十九,不遠迷復,乃覺有以也。夫玉之堅,金之剛也,冰之冷也,火之熱也,豈須自言,然後明哉。且八音九奏,不能無長短之病。養由百發,不能止將有一矢之疏。翫憑河者,數溺於水;好劇談者,多漏於口。伯牙謹於操絃,故終無煩手之累;儒者敬其辭令,故無樞機之辱。淺近之徒,則不然焉。辯虛無之不急,爭細事以費言,論廣脩堅白無用之說,訟諸子非聖過正之書。損教益惑,謂之深遠。委棄正經,競治邪學。或與闇見者較脣吻之勝負,為不識者吐清商之談。對非敵力之人,旁無賞解之客,何異奏雅樂於木梗之側,陳玄黃於土偶之前哉。徒口枯氣乏,椎杭抵掌,斤斧缺壞而槃節不破,勃然戰色而乖忤愈遠。致令恚容表顏,醜言自口,偷薄之變,生乎其間。既玷之謬,不可救磨,未若希聲以全大音,約說以俟識者矣。
  抱朴子外篇卷之四十九竟
  #1『期』原作『斯』,據校本改。
  #2『乏』原作『之』,據校本改。
  #3『紫』原作『案』,據校本改。
  抱朴子外篇卷之五十
  自敍
  抱朴子者,姓葛,名洪,字稚川,丹陽句容人也。其先葛天氏,蓋古之有天下者也,後降為列國,因以為姓焉。洪曩徂為荊州刺史。王莽之篡,君恥事國賊,棄官而歸。與東郡太守翟義共起兵,將以誅莽,為莽所敗。遇赦免禍,遂稱疾自絕於世。莽以君宗強,慮終有變,乃徙君於瑯琊。君之子浦廬,起兵以佐光武,有大功。光武踐祚,以廬為車騎,又遷驃騎大將軍,封下邳僮縣侯,食邑五千戶。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