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何所思,枯骨既火後,無復可訴飢,山中已如此,辦道亦可宜,俄而道果成,鸞鶴滿空飛。先生笑而日:入道之易如窮猿投林,叛道之易如遊魚躍岸,道之在心,即心是道,汝能終始,吾何幸焉。於是納之。此道人者,劉妙清。若疑議,其童年時娉婷嫵媚,使人駭心動目,據以道眼觀之,臭皮袋裹一泓穢膿,是酸苦之蠱,釣迷之餌也。故妙清於紅塵中,卓卓然作撐撐大丈夫氣槃,吾意其仙遊之夢、禪化之魄,所以能蔓然回觀返照,把本來面目作自己本命元辰,向髑髏中打翻筋斗,譬如洗面摸著鼻孔,豈費纖毫力耶?妙清亦作數橡茅屋,棲附先生之廬,取名日棘隱,蓋取何仙姑所謂幽居山林問、荊棘隱此身之句。青松翠竹,瀟灑偷然,鶴唳猿啼,寒煙漠漠,風魂月魄,蕭灑無際,此棘隱之樂也。夫棘隱之中,其所用心者何如哉?吾謂如此棘隱之設,渠必欲覬覦片雲隻鶴作長倨大袂輩也,淵然如墊龍之未雷,宜然如海鷗之正睡,湛然如春空之不雲,寂然如秋潭之有月,悠然如遊魚之躍藻,瀟然如寒鴉之棲蘆,爽然如梧桐之晚風,寥然如芭蕉之曉雨,恍然如晝夢之已覺,渙然如沉病之脫體,了然如久訟之釋囚,杳然如竹逕之夕腸,的然如孤松之夜雪,沖然如耆叟之欲耄,潰然如嬰兄之未孩,安然如海上之三山,灑然如江心之萬頃,悄然如千林之初曉,浩然如萬物之正春,泠然如泛水之點萍,渺然如浮空之一葉,快然如剛刀之破竹,述然如寸絲之繫石。其為妙也, 不可得而形容,其為機也,不可得而測識,此又非棘隱之用心乎?故不有用也,吾必置之於空閑無用之地,使其與溪山魚烏相化,而為一團清虛玲淡之氣,又使其與林泉風月俱點,而為些子奇特清妙之氣味,既如此,其人必蓬萊之霓裳,弱水之羽衣也。蓬萊弱水之問,烏飛不盡,而雲煙渺茫,自非若人,豈容百十舉武、一程兩程而可以亭堠其地乎?古人有《列仙傳》,亦有《列女傳》,皆女流中之大丈夫人也,如此謂如張天師之妻能飛昇而女亦飛昇,許旌陽之妻能飛昇而女亦飛昇,葛仙翁之妻能尸解而其女亦尸解,劉洞天師之妻能尸解而其女亦尸解。夫修真鍊元之士,鍊穀食為精,鍊精為血,鍊血為髓,鍊髓為氣,鍊氣為神,鍊神為道,鍊此一念之道,而為聖人。自非內有所養,而外有所固,則古人、列女何以羽化登仙若是也?玉皇殿前之仙姬,一紫微宮中之天媼,廣寒之月女,蓬萊之雲嬪,大有洞天掌岌之妃,妙梵天府司香之嫗,謂如驪山老姥,與夫青城之蕭氏、王室之童氏、霍童之葛氏、武夷之胡氏、李氏、魚氏,至於何仙姑輩。又聞秦時毛女、漢時黎女,及乎巫山洞庭問,皆有神女所居。而莊子亦言藐姑射之處女形狀。如此形狀,如此神仙,有無?人多半其疑信,若古今所傳,簡冊所述,則女仙信乎有之。仙果可學也,學仙成道,何患乎其不仙乎?人既返老還嬰,則必能回陽換骨,人既能留形住世,則必能變化飛昇。用神仙之心,信神仙之事,學神仙之道,證神仙之果。學仙非為難,出塵離慾為甚難哉,神仙長生久視之道既可學也,則出塵離慾夫何難之有。劉妙清既如此用心,則必可望也。吹簫之女尚能跨鳳,採桑之女猶可駕鶴,吾所以為之點頭仟來求誌,援筆書所可言者。
  題棘隱壁三絕
  苔空綠錢死,松死清陰瘦。結廬臥白雲,柏子燒春晝。
  幽烏噪巖谷,寒煙瑣薜蘿。忽遇金蟾蛛,無人自呵呵。
  碧草正春風,雨晴竹落涕。白鳥忽飛來,點破一山翠。
  修真十書上清集卷之三十七竟
  修真十書上清集卷之三十八
  海南白玉蟾著
  題三清殿後壁
  些兒頑石些兒水,畫工撐眸幾睥睨。忽然心孔開一竅,呼吸攘來歸幅紙。
  白髮黃冠逞神通,手把武夷提得起。大槐宮中作螻蟻,醒來聞此心豁喜。
  芒鞋竹杖一彈指,三十六峰落眉尾。魏王豈是中秋死,玉骨猶存香迤邐。
  八百年來覓隻鶴,一舉直上三萬里。半杯澆濕曾孫齒,幔亭遺事落人耳。
  新村渡頭拽轉蓬,寒猿聲落青煙裹。老松今已幾年梢,毛竹于今復生米。
  巖上無人花自紅,幽烏自嗚嗚自止。笑將鐵笛起清風,白雲飛過看無蹤。
  夜來月影掛梧桐,莓苔滿地綠容容。丹崖高處藥爐空,洞前雲深千萬重。
  我亦偶來還自去,一夜瀟瀟江上雨。飛廉怒作滿空雪,天柱峰前飛柳絮。
  題丹樞先生草庵
  數朵奇峰如削玉,一溪秋水生寒綠。幸有白雲探處茅,更兼明月壇前竹。
  誅茅伐竹結蓮廬,現成山水可樵漁。隨緣隨分山中住,收拾摩尼如意珠。
  草廬道人貧徹骨,一廬瀟灑空無物。身中有寶不求人,價大難酬不擔出。
  朝朝暮暮了身心,山自開花烏自吟。未見桑田成海水,夕陽幾度鎖平林。
  住此草廬無別衛,終日凝神惟兀兀。不是十洲三島仙,亦非十方三世佛。
  是箇逍遙無事人,廬中涵蓄一壺春。窗前明月千年影,枕上清風萬劫聲。
  廬內主人那箇是,古今占斷清閑地。忽然洗面摸得鼻,不飲不食亦不寐。
  廬空人去煙濛濛,白鶴呼雲滿碧空。一瞻元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