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伊尹謀伐桀,尅之,以讓卞隨。卞隨辭曰:后之伐桀也謀乎我,必以我為賊也;勝桀而讓我,必以#27我為貪也。吾生乎亂世,而無道之人再來漫我以其辱行,吾不忍數聞也。乃自投稠#28水而死。
  〔疏〕漫,汙也。稠水,在穎川郡界。字又作桐。
  湯又讓務光曰:知者謀之,武者遂之,仁者居之,古之道也。吾子胡不立乎?務光辭曰:廢上,非義也;殺民,非仁也,人犯其難,我享其利,非廉也。
  〔疏〕享,受也。廢上,謂放桀也。殺民,謂征戰也。人#29犯其難,謂遭誅戮也。我享其利,謂受祿也。
  吾聞之曰,非其義者,不受其祿,無道之世,不踐其土。况尊我乎。吾不忍久見也。乃負石而自沈於廬水。
  〔注〕舊說曰:如卞隨務光者,其視天下也若六合之外,人所不能察也。斯則謬矣。夫輕天下者,不得有所重也,苟無所重,則無死地矣。以天下為六合之外,故當付之堯舜湯武耳。淡然無係,故汎然從眾,得失無槩於懷,何自投之為哉。若二子者,可以為殉名慕高矣,未可謂外天下也。
  〔疏〕廬水,在遼西北平郡界也。
  昔周之興,有士二人處於孤竹,曰伯夷叔齊。二人相謂曰:吾聞西方有人,似有道者,試往觀焉。
  〔疏〕孤竹,國名,在遼西。伯夷叔齊,兄弟讓位,聞文王有道,故往觀之。夷齊事迹,《外篇》已解矣。
  至於岐陽,武王聞之,使叔旦往見之,與#30盟曰:加富二等,就官一列。血牲而埋之。
  〔疏〕岐陽是岐山之陽,文王所都之地,今扶風是也。周公名旦,是武王之弟,故曰叔旦也。其時文王已崩,武王登極,將欲伐紂,招慰賢良,故令周公與其盟誓,加祿二級,授官一列,仍牲血釁其盟書,埋之壇下也。
  二人相#31視而笑曰:嘻,異哉。此非吾所謂道也。昔者神農之有天下也,時祀盡敬而不祈喜#32,其於人也忠信盡治而無求焉。
  〔疏〕祈,求也。喜,福也。神農之世,淳朴未殘,四時祭祀,盡於恭敬,其百姓忠誠信實,緝理而已,無所求焉。
  樂與政為政,樂與治為治,不以人之壞自成也,不以人之卑自高也,不以遭時自利也。
  〔疏〕為政順事,百姓緝理,從於物情,終不幸人之灾以為己福,願人之險以為己利也。
  今周見殷之亂而遽為政,上謀而下行貨,阻兵而保威,割牲而盟以為信,揚行以悅眾,殺伐以要利,是推亂以易暴也。
  〔疏〕遽,速也。速為治政,彰紂之虐,謀模行貨以保兵威,顯物行說以化黎庶,可謂推周之亂以易殷之暴也。
  吾聞古之士,遭治世不避其任,遇亂世不為苟存。今天下間,周德衰,其並乎周以塗吾身也,不如避之以絮吾行。二子北至於首陽之山,遂餓而死焉。若伯夷叔齊者,其於富貴也,苟可得已,則必不賴。高節戾行,獨樂其志,不事於世,此二士之節也。
  〔注〕《論語》曰: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不言其死也。而此云死焉,亦欲明其守餓以終,未必餓死也。此篇大意,以起高讓遠退之風。故被其風者,雖貪冒之人,乘天衢,入紫庭,猶時慨然中路而歎,況其凡乎。故夷許之徒,足以當稷契,對伊呂矣。夫居山谷而弘天下者,雖不俱為聖佐,不猶高於蒙埃塵者乎。其事雖難為,然其風少弊,故可遺也。曰:夷許之之安在?曰:許由之弊,使人飾讓以求進,遂至乎之噲也;伯夷之風,使暴虐之君得肆其毒而莫之敢亢#33也,伊呂之弊,使天下貪冒之雄敢行篡逆,唯聖人無迹,故無弊也。若以伊呂為聖人之進,則伯夷叔齊亦聖人之迹也;若以伯夷叔齊非聖人之迹邪?則伊呂之事亦非聖人矣#34。夫聖人因物之自行,故無迹。然則所謂聖者,我本無迹,故物得其迹,迹得而強名聖,則聖者乃無迹之名也。
  〔疏〕塗,汙也。若與周並存,恐汙吾行,不如逃避,餓死於首山。首山,在蒲州城南近河是也。
  南華真經注疏卷之三十竟
  #1郭慶藩引文『清』作『情』。
  #2原作『後』,疑誤,今依正文改正,下同。
  #3原作『大王』,疑訛,依上下文及郭慶藩引文改正。
  #4原作『元』,疑誤,今依四庫本改正。
  #5四庫本『玉』作『王』。
  #6原作『暖』,疑訛,依正文改作『援』。
  #7高山寺本『君』下無〔能〕字。
  #8郭慶藩引文依正文改『之』作『亦』。
  #9原作『飯』,依文意及郭慶藩引文改作『飼』。
  #10《闕誤》引張君房本無『者』字。
  #11高山寺本無『且』字。
  #12高山寺本『豈不命邪』作『豈非命哉』。
  #13《闕誤》引張君房本『弦』下有『歌』字。
  #14郭慶藩引文改『根』作『跟』。
  #15『回』字依四庫本及上下文補。
  #16《闕誤》引江南李氏本『利』作『羨』。
  #17世德堂本無『自』字。
  #18趙練議本無此『重傷』二字。
  #19原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