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為淫僻之行也。督者,迫也,即所謂迫而後應,不得已而後起也。遊心斯世,無善惡可名之迹,但順天理自然,迫而後應,應以無心,以此為常而已。緣,順也;經,常也,順迫而後起之意以為常也。如此則可以保身,可以全其生生之理,可以孝養其父母,可以盡其天年,即孟子所謂壽夭不貳,修身以俟之也。孟子自心性上說來便#1如此端,莊此書卻就自然上說,便如此活。其言雖異,其所以教人之意則同也。晦庵以督訓中又看近名近刑兩句,語脈未盡,乃日:若畏名之累已,而不敢盡其為學之力,則稍入於惡矣。為惡無近刑,是欲擇其不至於犯刑者而竊為之。至於刑禍之所在,巧其途以避之,遂以為莊子乃無忌憚之中。若以莊子語脉及駢拇篇參考之,意實不然。督雖可訓中,然不若訓迫,乃就其本書證之,尤為的當也。
  庖丁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書然嚮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於桑林之舞,乃中經首之會。文惠君曰:譆,善哉。技蓋至此乎。
  手之所觸,觸動也。肩之所倚,以手用力則肩有斜勢也。足之所履,亦其用力之時足之所立自有步武也。膝之所踦,踦,微曲也,以身就牛則膝微曲也。此四句畫出一箇宰牛底人。砉,興入音;騞,亨入音。砉然、嚮然、騞然,皆是其用刀之聲,卻以奏刀兩字安在中間,文法也。如七月詩:八月在野,九月在宇,十月蟋蟀在我牀下。亦是以蟋蟀字安在中間也。奏刀,進刀也,進用其刀曰奏。莫不中音者,言其砉、嚮、騞之音,皆合律呂也。桑林、經首皆樂名也,舞則有樂,會,舞者之聚也。合於桑林,中於經首,亦形容其中律呂之意也。文惠君,梁惠王也。譆,欺也。技蓋至此,言如此其妙也。
  庖丁釋刀對曰: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牛者。三年之後,未嘗見全牛也。
  釋刀,捨其刀也。捨刀而對,謂其技自學道得之,而後至於技,非徒技也。三年之後未見全牛者,言牛之一身其可解處,全不容力可一目而見也。
  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導太窾,因其固然,技經肯綮之未嘗,而況大軱乎。
  以神通而不以目視者,言心與之會也,遇,會也。官,耳目鼻口也。官知止者,言凝然而立之時,耳目皆無所見聞也,耳目之所知者皆止,而不言之神自行,謂自然而然也。天理者,牛身天然之腠理也;依者,依其自然之腠理而解之;大郤,骨肉交際之處也;批,擊也,窾,空也,骨節之間自有大空缺處也;導者,順而解之也,骨肉之交際,骨節之空窾皆固然者,我但因而解之。我之為技,其用刀也,皆未嘗經涉其肯榮之間,綮音頃,肯綮者,骨肉相著處也。肯綮處且不用刀,況大瓠乎。軱音孤,大骨也。
  良庖歲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數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於硎。
  良庖,庖之善者也。族庖,眾人之為庖者也,劣者也。庖之劣者則其刀一月一更,以其斫大骨而有損刀或折也。庖之善者一歲一更刀,以其用刀猶於肯榮之間或有割切,故其刀亦易損也。今我之刀用之十九年矣,解牛雖多而其刃皆若新磨然,言其無所損也。硎,砥石也。
  彼節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硎。
  彼節者有間,盲牛之骨節自有間縫處,我之刀又甚薄,以甚薄之刀隨其間縫而解之,可以進刃於其間。恢恢有餘地者,言其無滯礙也。此事#2蓋言世事之難易皆有自然之理,我但順而行之,無所攖拂其心,泰然故物皆不能傷其生,此所以為養生之法也。
  雖然,每至於族,吾見其難為,怵然為戒,視為止,行為遲,動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文.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善刀而藏之。文惠君曰:善哉,吾聞庖丁之言,得養生焉。
  此雖然一轉,甚有意味。蓋言人之處世豈得皆為順境,亦有逆境。當前之時,又當委曲順以處之。人行順境甚易,到境逆處多是手腳忙亂,自至喪失,安有不動其心者乎。所以添此一轉。族,聚也,言牛身筋骨果會之地也。我之解牛雖曰目無全牛矣,雖用刀皆在於大那大家之間,而至於筋骨盤結處,亦見其難,遂把作箇難事做。怵然者,變動之意也;戒者,加儆戒也;視為止者,言以目視之未免少停止,而後遲遲焉行其刀。此但言加子細之意也,我既加意子細為之,則其動刀也甚微,言輕輕然亦不敢甚著力也。謋音慝,解音蟹;謋,忽然之意,解散也,言其用力甚輕而其骨肉忽然自己解散。如土之委地然,言其多而易也。解牛既了,則提起其刀而立,從容四顧,躊躇者,從容也,即自得意也;滿志者,如意也,非曰其志自滿也,言此乃滿我之意也。何以如意,不用力而解牛,雖解而刀無傷,所以如意也。善刀者,言好好收拾其刀而藏之也。此意蓋喻人處逆境自能順以應之,不動其心,事過而化其身,安於無為之中,一似全無事時也。為善無近名以下,正說養生之方,庖丁一段乃其譬喻,到此末後,遂輕輕結以:得養生焉,四字便是文勢操縱省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