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子孫留財。及其病也,無藥石之儲;及其死也,無瘞埋之資。
  達於理者,知萬物之無常,財貨之暫聚。聚之非我之功也,具盡奉養之宜。散之,非我之施也,且明物不常聚。若斯人者,豈名譽所勸,禮法所拘哉?
  一國之人受其施者,相與賦而藏之,反其子孫之財焉。禽骨又屈釐聞之,曰:端木叔,狂人也,辱其祖矣。段干生聞之,曰:木叔,達人也,德過其祖矣。其所行也,其所為也,眾意所驚,而誠理所取。衛之君子多以禮教自持,固未足以得此人之心也。
  政和:達生之情者,縱而勿閼;知分之定者,積而能散。人之所欲為,無不為也;意之所欲玩者,無不玩也。縱心之所欲而勿閼焉,非遠生之情者,何以與此?散之邑里,棄其藏積,積而能散,非知分之定者,何以與此?窮當年之樂,不顧身後之憂,唯達者能通之。故無瘞埋之資可也。國人相與賦而藏之亦可也。禽骨釐以常德責其行,故以為辱祖;段干木以達德得其心,故以為過祖。索之於外,此眾意所以驚;索之於內,此誠理所以取。衛之君予以禮教自持,則拘於形骸之內,是惡知此意,故未足以得此人之心也。
  范曰:體道之人睹物,寄之儻來,知貨財之蹔聚,認而有之,皆惑也。故不拘一世之利以為己私分,若端木叔,可謂知此矣。
  孟孫陽問楊子曰:有人於此,貴生愛身,以蘄不死,可乎?曰:理無不死。以蘄久生,可乎?曰:理無久生。生非貴之所能存,身非愛之所能厚。且久生奚為?
  設令久生,亦非所願。
  五情好惡,古猶今也;四體安危,古猶今也;世事苦樂,古猶今也;變易治亂,古猶今也。既聞之矣,既見之矣,既更之矣,百年猶厭其多,況久生之苦也乎?
  夫一生之經曆如此而已,或好或惡,或安或危,如循環之無窮。若以為樂耶,則重來之物無所復欣;若以為苦耶,則切己之患不可再經,故生彌久而憂彌積也。
  孟孫陽曰:若然,速亡愈於久生;則踐鋒刃,入湯火,得所志矣。楊子曰:不然。既生,則廢而任之,究其所欲,以俟於死;
  但當肆其情以待終耳
  將死,則廢而任之,究其所之,以放於盡。
  制不在我,則無所顧戀也。
  無不廢,無不任,何遽遲速於其間乎?
  政和: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終,自然之理也。貴身愛生,以蘄不死,是豈達於理者哉?夫有生則復於不生,故生非貴之所能存;有形則復於無形,故身非愛之所能厚。若是而蘄久生,是益惑也。夫情之好惡,有以怵於內;體之安危,有以迫於外;世事苦樂,有以累吾心;變易治亂,有以動吾行。自古及今,聞見而更之者,可以前料而逆知,則百年之生有終身之憂,而無一朝之樂也。故方且厭其多而苦其久,尚可蘄久生之為乎?此孟孫陽所以聞楊子之言而遂欲速亡也。然蘄久生者固非達於理,而欲速亡者亦未為通於道,是二者胥失也。唯既生,則廢而任之,究其所欲,以俟於死,則無傷生之患。將死,則廢而任之,究其所之,以放於盡,則無惡死之患。可以生而生,可以死而死,生死無變於己,此之謂達。
  范曰:貴其生者不自賊,以役於物,疑若能存矣,而生非貴之所能存;愛其身者不自賊,以困於物,疑若能厚矣,而身非愛之所能厚。雖欲久生而不死,得乎哉?又況五情之好惡,四體之安危,世事苦樂,變易治亂,又復終始如環無端。所歷既久矣,所閱既眾矣,百年猶厭其多,壽者惛惛,久憂不死,何之是苦也?其為形也亦遠矣。所謂不羨久生,蓋有在是。昧乎此者,乃以速亡為愈於久生,則踐鋒刃,入湯火,得所志矣。殊不知既生,則廢而任之,肆其情而無所攖拂,非以生為悅也,將死,則廢而任之,順其適而無所覬覦,非以死為惡也。無不廢,無不任,安時處順,盡其所受於天者,豈遽遲速於其間哉?
  楊朱曰:伯成子高不以一毫利物,舍國而隱耕;大禹不以一身自利,一體偏枯。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政和:不以一毫利物,為己者也;不以一身自利,為人者也。為人者不可以失己,為己者不可以失人。若夫損一毫而利天下,有所不與;悉天下以奉一身,有所不為。人我之分各足而止,則其為人太少,其自為太多,固不足以治天下。而楊朱之道術獨有在於是,此一曲之士也。
  范曰:伯成舍國而隱耕,為己者也;大禹過門而不入,為人者也。雖制行之迹不同,而救世之心則一。古之人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況損一毫乎哉?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取諸人,況悉天下乎哉?楊朱之行,失之為我,不拔一毛而利天下,孟子固嘗禽獸之矣。子列子有取焉者,當是時,天下之俗譎詐大作,質朴並散,雖世之學士大夫未有知貴己賤物之道者,於是棄絕乎禮義之緒,奪攘乎利害之際,趨利不以為辱,殞身不以為怨,漸清陷溺以至於不可救已。故是篇所載,有取於楊朱者,殆亦有意矯天下之弊而然耶。
  禽子問楊朱曰:去子體之一毛以濟一世,汝為之乎?
  疑楊子貴身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