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圣道德、学问、勋业也,皆宜分类者也。其有零余细散难以立名者,则附于其相似之类,一题兼数义者,则从其最重者分类。凡以求义理之所在,而与分题相为表里者也。或曰:“依前分题,保以能相表里乎?”曰:或以作法分类为主,其分义理之法,但书其文之首,曰:此为某义理之题也;或以义理分类为主,其分题之法,但书其文之首,曰:此某作法之题也。分题不过欲知其作法,既分题,则必知其作法之所以然;分类欲知其义理,既分类则知其义理之所以然。其间义理广博而题繁者,读文从多;义理简要而题寡者,读文从少,此又自然之理,不待言者也。苟能如法分类,集成卷册,深心推究其理与法,则凡题到手,胸中皆有把握,挥洒而出,自无不中规中矩矣。
  唐彪曰:学者苟能分类读文,不使此类重叠过多,以至彼类有所欠缺,则三百篇无乎不备矣!然尽美尽善之文不可多得,非多购传文,广亲有学,集众选而加采择,取数百年精粹之文,皆入我腹,则约非真约也。识既不高,法又不悉,吾恐视后来新文无不当读,而穷年没岁读之,犹患其少矣。

  (二)读文贵极佳

  唐彪曰:蜂以采花,故能酿蜜,蚕以食桑,故能成丝。倘蜂蚕之所采食者,非桑与花,则其成就必与凡物无异,乌得丝与蜜乎?乃知士人所读之文精,庶几所作之文美,与此固无异也。
  唐彪曰:专读应世之文,其弊也,恐思路流于庸浅,笔气流于平弱,操管为文,必不能超越流俗;专读传世之文,其弊也,恐刻意求深而流为暗晦,敷词质朴而失于枯燥,又为功名所深忌,故读文之关系至重也,是必有法焉。于应世文中,选其笔秀神妍者,去其笔过神浊者;于传世文中,选项其机神顺利,辞句鲜润者,弃其机神强拗,辞句粗豪者,即雅俗共赏之文也。虽然,如此佳文,虽名稿中不庸数篇,甚难得也。宜多向古今文中选择之,博中取约,庶得乎沙中之金矣。
  唐彪曰:就世之文与传世之文,虽当兼读,然又不可不分多寡。盖应世之文易成,可以勉强多艺,传世之文难就,不能假借多篇也。棘闱中以多篇取士,而可以少应之乎?故惟应世之文相宜也,略多读焉可也。
  唐彪曰:凡以所作之文,请教于人,未尝无益,然其为益无多也。一则阅者未必直言,一则我之所学果浅,彼虽直言,吾亦不能因一二文之指点而即变拙为巧,故无甚益也。惟以吾已读之文与欲读之文请问之,求其去取,更问其当读者何文,或得其指点,则获益无尽。何也?所作之文之工拙,必本于所读之文之工拙,用不离乎体也。譬如颜色之美恶由于靛,未有靛殘而色能鲜者,茶之高下系乎地,未有地劣而茶能优者。故以所作之文请教于人,必不如以欲读、已读与当读之文请教于人之为愈也。

  (三)读文贵极熟

  唐彪曰:或问云:“先达每言读文篇数欲少,而遍数欲多,亦有说乎?”余曰:文章读之极熟,则与我为化,不知是人之文、我之文也。作文进,吾意所欲言,无不随吾所欲,应笔而也,如泉之涌,滔滔不竭。文成之后,自以为辞意皆己出也,他人视之,则以为句句皆从他脱胎也,非熟之至,能如此乎?是境也,惟亲至者乃知之,能言之也。
  唐彪曰:凡古文、时艺,读之至熟,阅之至细,则彼之气机,皆我之气机,彼之句调,皆我之句调,笔一举而皆趋赴矣。苟读之不熟,阅之不细,气机不与我浃洽,句调不与我镕化,临文时,不来笔下为我驱使,虽多读何益乎?

  (四)读文不可有弊病

  唐彪曰:吾师姜景白先生,文章超迈,其制艺读本,即门下亦不得见之。余再请其故。曰:“吾所读者,皆系名文,每有改窜。汝曹年少,不能谨言,传至于人,谓吾多改名文,人必非笑,故不令汝曹见也。然吾所以此者,盖亦有故,以学人熟读之文,作文时其气机每来笔下而不自觉,佳处来而疵处亦至,如归、金之文,其美处非人可及,故虽有疵,而人不以为病。如吾之文,佳处既不及彼,苟又多得其疵,而人不以为病。如吾之文,佳处既不及彼,苟又得其疵,不甚无益乎!故吾于其疵处,可改者改之,所以防其来笔下而不自觉也。
  唐彪曰:文章不贯串之弊有二:如一篇之中,有数句先后倒置,或数句辞意少碍,理即不贯矣;承接处字句,或虚实失宜,或反正不合,气即不贯矣。二者之弊,虽名文亦多有之。读文者,不当以名人之文,恕于审察,必细心研究,辩析其毫厘之差,可改则改,不可改,宁弃去之,然后己之作文,可免于不贯之弊。

  (五)读文不可一例

  唐彪曰:学者读文,不可专趋一体,必清浓虚实,长短奇平并取,则虽风气尚此,读文有与之合者,风气尚彼,读文亦有与之合者。取其合者,则揣摩之,其不合者,且姑停之。则少读新文数篇,以新笔机,则风气已得矣,此至妙之法也。若专读一家,焉能符合乎?且人亦知韩、柳、欧、苏之称古文大家者,何谓也,王、唐、归、金之称制艺名家者,何谓也,以其集中清浓虚实、长短奇平,无所不有,故称大家名家也。若止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