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塾教学法

  清·唐彪 辑著

  父师善诱法

  上卷

  (一)父兄教子弟之法

  唐彪曰:父兄教子弟,非仅六七岁时延塾师训诲便于工作谓可以谢己责也,必多方陶淑(诱导之意)。于幼稚时,即教以幼仪;稍长,择明师与之斟酌,尽善课程,某书为正课,某书为兼课,某书读毕某书继之(言书文在其中)。通体定其正兼、先后,使确有成规可守,则所学自然允当矣。更择良朋,切磋夹辅。必不使亲近狡仆、损友,导之以色声并诱其嬉游博奕。如此,则子弟之学必有成,庶可谓克尽父兄之职也。
  唐彪曰:父子之间,不过不责善而已,然致功之法与所读之书,不可不自我授了。故孔子于伯鱼亦有读诗、读礼之训。今怠忽之父兄,不能设立善法教其子弟,又不购觅好书与之诵读,事事皆委之于师,不知我既无谆切教子弟之心,师窥我意淡漠,恐亦不尽心训诲矣。
  唐彪曰:父兄于子弟课程,必宜详加检点。书文,间时当令其面背;文艺(指写文章的才能),间时当面课之。如己不谙于文,当转质之于人,始知所学之虚实也。

  (二)尊师择师之法

  唐彪曰:富贵之家姑息子弟,必欲他人来家附学,不欲子弟外往;又多存尔我之见,与人稍不相合,明知其家延有明师,不屑令子弟从游,甘心独请先生。不思一人独请,束修(学生给教师的报酬)未必能厚,应请者未必名师,偶或名师曲意俯就,然终岁所入,不能给其一家之需,虽欲精勤严厉,尽心教迪,不可得矣。故诚心欲教子弟者,必不可姑息子弟,更不多存我见,宜与亲朋联络,虚心延访,同请名师。彼此互相趋就,虽所居少远,往来微艰,不可辞也。古人千里寻师尚不惮远,何况同乡井乎!
  唐彪曰:人仅知尊敬经师(教人经义的教师),而不知尊敬蒙师(启蒙教师),经师束修,犹有加厚者,蒙师则甚薄,更有薄之又薄者。经师犹乐供膳,而蒙师多令自餐,纵膳,亦亵慢而已矣。抑知蒙师教授幼学,其督责之劳,耳无停听,目无停视,唇焦舌敝,其苦甚于经数倍。且人生平学问,得力全在十年内外:四书与本经,宜熟也;馀经与后场,宜带读也;书法与执笔,宜讲明也;切音与平仄,宜调习了;经书之注,删读宜有法也。工夫得失,全赖蒙师,非学优而又勤且严者,不克胜任。夫蒙师劳苦如此,关系又如此,岂可以子弟幼小,因而轻视先生也哉!
  唐彪曰: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是师,必以学问优为胜也。今人第谓蒙师师贵勤与严,不必学优,皆属偏见矣。惟于三者兼备,乃明师也。人无择师之识,欲为子弟择师,不宜止询一人,恐其人以年亲所友荐,或过揄扬,未必得实;必再加体问,果学优而又严且勤者,言令子弟从游,庶几其可乎?又,毛稚黄(清浙中三毛之一)曰:在抵举之业,求政于先达最善。先达,举烽过来人也。若为子弟择师,自己不能别其贤否,以其人之文,质诸先达,先达赞其文,则知其造诣正矣。此亦择师一法也。

  (三)学问成就全赖师传

  唐彪曰:师之关系至重也。有孔子,而后有七十二贤;有二程,而后有三十高弟;有朱、吕讲学于丽泽(书院名),而后金华诸贤哲后先相继,迭出而不已,非得师成就之验乎?古人云:“得决归一好读书”,人亦曾细玩引言否也。

  (四)明师指点之益

  唐彪曰:人之为学,第一在得明师。明师不必责骂处一堂讲解经义、改阅文章者也。或经年一晤,片言数语指点大概,谓某经讲说好,某史评断好,某古文(指散文,区别于骈文)、时文(八股文)佳选也,不可不读,某古文、时文庸选也,不必著眼,则一日指点,受益已在终身。故明师不必责骂堂,犹嫌其晚。乃人或畏其名高而不敢近,或以地远而惮从游,或吝小费而不欲就正,宁甘学术卑陋,老死而无成,呜呼,此岂天之限人乎哉!

  (五)经蒙宜分馆

  唐彪曰:予观少年,未尝无天资胜者,亦未尝无勤学者,然皆学问荒落无所成就。因反复细思而知其弊,由于已冠、童蒙同一馆,而先生兼摄两项学徒也。吾婺(浙江金华)往时,经蒙分馆,经师无童子分功,得尽心力于冠者之课程,故已冠者多受益;蒙师无冠者分功,得尽心力于童蒙之课程,故幼童亦受益。今则不然,经、蒙兼摄取,既要解四书,解小学,解文章,选时艺,改会课,又要替童子把笔作对,写字样,教读书,听背书,虽有四耳目、四手足者,亦不能矣!况今时有习武一途,馆中或间一二习武者,开增解武经、选策论诸事矣。而犹未尽也,先生与试者,又要自己读书,则虽有八耳目、八手足者,亦不能完诸课程矣。于是,先生尽置大小学生课程于度外,亦势不得不然也。是以学生虽至二三十岁,或古文诸要书,学生益未经目睹可知矣。然则为父兄者,欲教已冠子弟,必多方觅已冠之友为一馆;欲教幼童,当多方觅幼童为一馆。为人师者,亦当以成就学徒为心,倘得子弟课程完全,父兄亦必加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