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密窥吾执事举措应感多失之轻,一切笑语未免随众泄漏,主宰处欠明定坚凝。明道云:“悟得时,活泼泼地,不然,只成弄精魄。”此生既已委身做此件事,复为世情兜绊牵缠,非豪杰也。

  会中诸友亦有数人可共事者,时时将此意与之提省,使有用力处,方有得力处。泛泛从游,只成孟浪耳。


答梅纯甫


  信宿祠中承吾弟力疾支陪,扣请亹亹,于此件事比旧尽着紧。所云“觉有受益得意处”,此是吾弟自能取益。若曰“真意薰蒸,化机圆透”,似若过誉,非所敢当也。

  来教以未尽密旨为怏,尤见求益无已之心。吾弟此生行持,知无别路可走,但向来尚从解悟而入,不离识神,虽时参校外典,尚在言诠上讨求。日逐应感,精神尚有怠缓。虽处静时,不能当体凝寂,未免假借于物以相胜,勉强支持,非昏沉则散乱。无可奈何,任之而已。若如此挨排过日,虽百年有何了期?此皆是识神用事,往来起灭总是生死之本,若能深求密究,讨个变识为知路径,更须一着吃紧用力处。

  夫识与良知,同出而异名,所争只毫厘。识有分别,知体浑然;识有去来,知体常寂。故曰:“良知如太虚。万变纷纭,隐见于太虚之中,而太虚之体廓然无碍。”其机只在一念入微取证。此是吾人随身规矩,不可须臾离也。学有缉熙光明,只此便是不容歇手公案。颜子所以欲罢而不能也。大匠能使人规矩,不能使人巧。巧之一字,乃最上一机,存乎心悟,非解悟所及。何时再晤,终此究竟。


与梅纯甫


  承遣吊,深领道谊一体至情。老年遭此,颇觉难堪。吾弟谈虎色变,休戚所同,情之所感,自有天则,此亦吾弟验过真实语。因此勘破世间皆是假合之缘,虽父子骨肉,亦无三五十年聚头,哀乐二境,如寒暑代谢,亦顺之而已。

  闻志学书院渐有次第,诸友会集不减于昔。既翕然成风,久当可望。

  来教谓“一切俗事绝念无营,而精神意思尚欠凝聚,学问功力尚属悠缓”,只此欠凝聚悠缓便是世情根子未净所在。若果朝夕究竟只此一事,便是单刀直入、舍性命行径,岂容更有碍膺之物耶?


与周顺之


  绪山兄回,知吾弟精神完健,足胜登涉,夙疾普消,亦是学问一验。

  近见吾弟任道恳恳为众心切,此是一体痛痒不容已处。但此中只好平怀顺应,一毫着不得意见拣择,况以乡士夫料理乡中事宜,尤难于直遂。在吾人应感,岂有一毫私欲夹带其间?但人情有碍是自己意见有碍。善恶固自分明,若太为拣择,亦觉伤和。易道尚有匪正之眚,不可不细玩。盖曲成万物方是格物,方是良知入微功夫。且吾人习心未化,未能脱得意见,一切世间称讥好丑皆须消归在己,从入微一念自信自考,以求日新。若一毫归过于人、见人不是,便是意见作障,不可不察。

  知吾弟为道志专,自能照彻,不待区区烦言也。水西精舍得近溪照庇,免于倾圮,此尤是诸贤立命安身之地,时当系念,舍身担当葺理,庶几为久大之业耳。


与周顺之


  有简候,计已入照。老年遭变,情觉难堪,因念世界缺漏,岂能平满?亦安之而已。

  来教谓不理人口,几陷不测,此等处不可一毫责人,正是吾人精义所在。譬之人被蛇蝎所伤,只好自反不能远避,岂可动一毫作恶之心?况吾人立于天地之间,须令我去处人,不可望人处我,省愆视履,以求无忝,此是本分勾当。天之玉成吾人,不如此不足以任大而远到也。千万自力!


与周顺之


  太邑数日之会,情已恳到,黄山一游,兴更超越。吾知尘世汩没不少也!

  执事此生坚忍卓立之志已知自信,但日逐应感,理会性情功课尚欠慎密,尚有触得动处、为境所夺处、为事所扰处。腊月三十到来,未免手忙脚乱。此亦是吾人通病,幸共勉之!

  区区此番出游,打叠颇干净,人己交承,便觉有受益处。以此知应感之机甚神,成己成物,信非两事也。友之令弟,向学之志比旧觉稍缓,于此不痛加惩艾,终妨道业。盖此事须从一根上切实做起,非打乖弄影所能凑泊也。


与沈思畏


  黄山之游,兴颇超越。惜吾执事不及与。

  吾人一生惟有此事,执事既已信之矣,然此学不能光显于世,使人得藉为口实,其病只是牵情,猎心不忘,终妨道念。此区区素所折肱者。闻诸士友云吾执事亦颇有牵情之病,幸密察而痛省之!若情欲一节,尤当关闭,养德养身,莫切于此。此同心之誓、吾道之望也。

  二位令器,不及另启,家庭唯诺,舍讲学之外,率未免为猎心也。


与沈思畏


  远辱吊慰,良感休戚之情!老年处此,情事不能堪,赖平时师友之教,未至殒灭